雷老师看着她,疼爱地说:"张玥,祝贺你!"
"谢谢你,姨妈!"张玥的脸泛起一阵红润。
"不,进了校门就不存在什么姨妈了,只存在雷老师了!"雷老师正色地纠正说。
张玥羞红着脸去打电话,一会儿,她又急匆匆地走来,说:"打通电话了,妈咪说要捐一百元!"
颜晓新抢白道:"你怎么老是妈咪长妈咪短的,老重复一个单词,多乏味!"
耗子连连跳脚:"我得再捐些,保持领先!"
忍了半天的李霞终于发作了,"混蛋,人家郭顺妹生死难测,遇上难关,你们倒在这儿比阔气!"
耗子缩头缩脑,默不作声,对李霞,他早已甘拜下风,所以被她骂,他觉得十分正常,并无不妥。张玥则不,她气得哆嗦,"我原以为多捐一些你们会成绩大些,也为郭顺妹多出些力,你为什么要这样动我的气呢?"
话毕,她拔腿就跑。洁岚去追她,一直追到楼道那儿。张玥仍虎着脸,气咻咻的,说:"我真不懂李霞为什么要这样恨我,你能告诉我吗?"
"别太在乎这些!"洁岚说。
"我在乎!就在乎!"她叫道,"妈咪和爹都说李霞会忌恨我一辈子,也许他们的话是对的!"
"他们为何把李霞想得那么坏?"洁岚不满地说。
"她就是坏!"
"李霞可从未这样恨过你!"洁岚生气了,板着脸,她喜欢过去的那个温柔、宽容的张玥。
"等等!"张玥叫道,"今天晚上我们家要举办'张玥之夜'你来不?"
"也许不能来了!"
"不,"张玥可怜兮兮地摇着洁岚的胳膊说,"来吧,否则我会大失所望的!"
洁岚真诚地说:"我会为你祝福的!"
"好,你答应来了!"张玥兴奋得拉住洁岚的手捏得紧紧的,"好洁岚,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你是世上最好心的姑娘。"
她就是那种时常稚气十足,时常又很吓人地冒出一句jīng明老练的话,那些话也许就是她父母在她心上打下的烙印,他们把她弄得不伦不类。
一直到下午放学时,洁岚还准备找张玥推辞那个约定。她有些惶恐,怕心里发生倾斜,她眼看有天赋的李霞被机遇抛弃了,就同情她,暗暗地为她难过;可张玥那张甜甜的喜气洋洋的脸也使洁岚觉得那女孩并无过错,幸运并不是坏事。她走到走廊上时,发现张玥教室的门口站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
那女人天生丽质,珠光宝气,可她似乎无事可做,只能弄些可做可不做的意义不大的零碎事来消遣,比如经常性地来接应张*,她每次都穿各不相同的华丽时装,仿佛模特儿似的在校园亮相,引得一些浅薄的女生赞叹不已。
洁岚跟着那对母女走了一阵,还想找机会向张玥说晚上的事,可一直找不到机会。张玥母亲的短披风蓬开着,像蝴蝶仙子,而且她的步子妖娆得很,都踩在一条直线上,因而许多学生都朝她行注目礼。洁岚羞于在这时候成为大家注目的中心。
在校门口,雷老师戴着红袖章站在那儿,她今天轮到值勤。姐妹相逢,相互点点头,表情却很淡然,不知雷老师说了句什么,张玥的母亲头一昂,兀自就走了。远远地看,这对姐妹的身材出自一辙,脸也有几分相像,但生活截然不同,内心世界相距十万八千里。
洁岚走过去,显然打破了雷老师的沉思。她发现,雷老师的脸憔悴得厉害,她年轻时肯定同她的妹妹一样美貌出众,可渐渐地被熬成脸上打着小褶皱的老太婆,她永远不会想到防晒霜,眼影粉,因为她太忙碌了,忙得不要自己了。
"真可怜呵!"雷老师自言自语道。
洁岚站住了,迷惆地望着一向豁达的班主任。班主任的脸上慢慢地升腾起一种辉煌,"一个人如果虚度年华,缺少jīng神上的追求,是不是太可怜了?"
"也许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洁岚说。
"是不一样,"雷老师缓缓地长吐一口气,"可见到我妹妹,我就感到自己的选择有点伟大,我有儿子,还有四十多个学生,多么富足啊!她原来也是个教师,可怕艰苦,就回家当大太了,现在她只有女儿,别的什么也没有,她很寂寞!"
她常常跑到学校来是否在重温什么?当学校熟悉的氛围唤起她的回忆时,这位昔日的女教师内心会怀有怎样的甜酸苦辣?
洁岚忽而体察到那女人的凄苦和落寞:她久久地藏在一个大宅邸里,无事可gān,也无处可去,园为哪里都不需要她,她于是就变得可有可无。
晚上,洁岚只身去了张玥家。临出发前,李霞问她道:"今晚她家又请客了?"
"说是举办'张玥之夜'!"
"为什么?"李霞警觉地问:"怎么,难道张玥决赛得奖了。"
颜晓新朝洁岚递了个眼色。两个人迅速地用眼神jiāo换了意见,李霞早就耐不住了,哇啦哇啦叫道:"gān什么?gān什么?怎么鬼鬼祟祟的!我李霞难道真的这么小jī肚肠?她成功了,也给我们学校争光对不对?"
洁岚鼓足勇气说:"对,她得了大奖。"
"gān脆全说了吧。"颜晓新用画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敲出凌乱不堪的节奏,"听学生会的人说,明天晚上电视台要转播决赛情况!"
李霞哈哈大笑,"我从来就讨厌女孩子的琐碎,斤斤计较,我会妒嫉张玥,她运气好,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我一点也不在乎!"
她这人,就是个女qiáng人,在她的能gān,豁达之下,别人都会时时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微薄。她挥着手说:"洁岚,你给我带封信给张玥,我真心庆贺她!"
洁岚是带着一种神圣感跨进张家大门的。屋内早已高朋满座,一片喜气,穿着一套薄呢学生装的张玥迎上来,张玥的那套学生装设计得有点像水手服,她穿着显得窈窕和清秀。
"洁岚!就缺你一个人了!"她娇嗔地说,"这么晚!"
"噢,李霞让我带给你一封信!"洁岚说。
"李霞?"张玥叫起来,"李霞写给我的信?"
她那位美貌的但眼睛里闪着慵散、倦怠的母亲急急地赶过来,问道,"玥玥,什么事?"
张玥犹犹疑疑地说:"洁岚给我送来李霞的信!"
张玥的母亲杏眼圆睁,尖锐地扫了洁岚一眼,仿佛要审查她是否一个jian细。这时,张玥的父亲也赶到了,听说了这事后,也把那刺人的目光投向洁岚,他们夫妇真是同一种人。
"呵,*儿,信能让我看吗?"张玥的父亲伸过厚厚的胖手,一动不动。
"让父亲先看,假如她写了伤人的话,就让你父亲烧了它!"张*的母亲如临大敌。她柳眉倒竖时脸相是很凶的,下颌也显得太尖了些。
张玥飞快地扫了洁岚一眼,垂下头,无力地把攥着信的手伸给她父亲。她父母迫不及待地拆了信读起来,读着读着,刚才的劲头全减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