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军众将聚集殿中,大呼小叫,争论着该如何处置刘玄。张卬提议:“不如剁了吧。”瞬即引来一片附和声:“嗯,剁了好。”
樊崇于是下令,将刘玄拉出大殿,当庭斩首。
刘玄投降,刘恭和谢禄算是保人。如今见赤眉军翻脸不认账,刘恭和谢禄尽保人之责,据理力争,为刘玄请命。樊崇不听,下令即刻行刑。
两位力士拽起刘玄,向大殿外拖去。
刘玄早已失去了所有勇气,如同一只待宰的小jī,任由力士拖着,毫无反抗之意。
刘恭大急,追出殿外,拦在力士身前,拔剑大呼道:“诸公不顾天下人耻笑,出尔反尔,臣请先死。”说完便要自刎。
赤眉军嬉笑着,并不阻拦,权当热闹看。皇帝宝座上的刘盆子却同胞情深,见长兄要自杀,连忙扔下传国玉玺,跑出大殿,抱住刘恭,大哭道:“长兄若死,我也不敢独活。”
樊崇等人毕竟不是政治人物,容易冲动,也容易感动。他们要杀刘玄,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如今见刘盆子和刘恭兄弟情深,不免又是一阵感动,于是又下令赦免刘玄,封为畏威侯。
刘恭不依不饶,力争道:“诸公许诺封刘玄为长沙王,此事天下皆知,臣敢请诸公践前约。”
樊崇等人合计一番,觉得侯和王反正也没什么区别,不如索性大方到底,落一个信守承诺的美名。樊崇于是道:“既然如此,那便封刘圣公为长沙王,在右大司马谢禄麾下牧马。”
刘恭再争道:“刘圣公既已为王,岂有牧马之理?”
樊崇指了指刘盆子,大笑道:“咱们的皇帝还放牛呢,一个区区的长沙王,凭什么就不能牧马?”
刘盆子看了看大哥刘恭,不无惭愧地说道:“我就喜欢放牛。”
刘玄只求活命,赶紧在一旁赔笑道:“我也喜欢牧马呢。”
刘恭无可奈何,不敢再争。
【No.3 刘玄之亡】
赤眉军攻克都城长安,又迫降更始皇帝刘玄,于是志得意满,以为天下大定,各首领每日高聚,饮酒争功,喧哗吵闹,争到激烈之处,更是拔剑乱砍。
赤眉军首领如此,部下更是无法无天,虏bào吏民,鱼肉百姓,比绿林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安政权易主,三辅郡县营长也是见风使舵,转而向赤眉军新政权献媚表忠,纷纷遣使前往长安,贡纳钱粮珍宝,然而还没入长安城,早被赤眉军兵士抢了个jīng光。使者被抢之后,无不一头雾水,这本来就是白送给你们的呀,用得着抢吗?
殊不知,对赤眉军将士来说,抢劫并非一种爱好,而是早已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他们才不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人白给他们东西。他们当惯了弱者,而在弱者的世界里,从来是只有他们白给别人东西的。
再说刘玄被赤眉军封为长沙王,归谢禄监管,主要从事牧马工作。谢禄对待刘玄还算厚道,并没有剥夺刘玄的人身自由,刘玄的支持者如故人宾客之类前来求见刘玄,谢禄也大体照准,允许刘玄与其会面。刘玄的这些支持者们不甘于刘玄之失败,打算趁机劫持刘玄逃亡,复辟更始政权,计划败露,皆被赤眉军投入牢中。
此事过后,谢禄从此隔离刘玄,禁止其再与外界接触。
张卬是刘玄的手下叛将,也是刘玄最恨之入骨的人。刘玄一日不死,张卬一日不敢安枕。张卬面见谢禄,挑拨道:“刘玄的故人宾客虽然未能劫走刘玄,但想要劫走刘玄之人,所在众多。三辅郡县不满朝廷,怨声载道,都想救走刘玄,重新拥立他为皇帝。刘玄现在归你监管,万一刘玄在你手里丢了,你如何向各位首领jiāo代?”
谢禄问道:“以张兄之见,该如何是好?”
张卬手掌下斩,道:“与其日防夜防,不如一了百了。”
此时的刘玄,确实像是一个烫手山芋,既怕贼偷,更怕贼惦记,的确还是杀了gān净。谢禄沉默良久,叹道:“恐怕也只好如此了。”
本年十二月的一天,刘玄照例在长安城外的草场牧马。马儿三五成群,慢悠悠地吃着草,刘玄拢着破棉衣,蹲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几个月前,他还是牧民的天子,如今却摇身一变,沦为牧马的草民。对此,他倒也并不感到特别的失落,他的天子之位,本来就是捡来的,丢了也无甚可惜,重要的是他还活着,出完上气,仍有下气。
他甚至已经喜欢上了现在这种简单平凡的生活,北风寒冷,树木凋零,一切都在严格地按照自然规律运行,他厮守着幸存的自己,觉得踏实和安稳。
远处走来几个巡逻的兵士,刘玄向他们挥手示意,兵士们也友好地挥手还礼,并且摇晃着手上的绳索,向他慢慢走了过来。
刘玄突感不妙,撒腿便跑。兵士们也不着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
宽阔的草场,远非脚步所能丈量。无尽的空旷,越跑越是绝望。
刘玄跑累了,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坐了下来。兵士们围住刘玄,几乎是充满恳求地说道:“接着跑吧!”刘玄喘着气,答道:“跑不动了,不跑了。”
兵士们也就沉默了下来,将绳索套在了刘玄的脖子上,然后逐渐用力勒紧。马儿们瞪大眼睛,看着刘玄蹬腿挣扎,还以为又是人类所玩的某种无聊游戏,于是又冷漠地埋下头去,继续吃起它们的草。
刘玄的挣扎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安静下来,软绵绵倒在地上。兵士们接着又勒了一阵绳索,见刘玄仍是毫无动静,于是松开了手,沉默地离去。
称帝两年零十个月的更始皇帝刘玄,就这样bào尸荒野,和他一起被葬送的,则是一度无限接近统一中国的更始政权。
当夜,刘恭悄然潜入牧场,为刘玄收尸,秘密掩埋。刘秀闻而感伤,邓禹光复长安之后,刘秀特命邓禹以王侯之礼,将刘玄改葬于汉文帝陵寝之旁。
刘玄身后留下三子——刘求、刘歆、刘鲤。第二年,三子和其母投奔刘秀,等于代表他们老爸承认了刘秀的政权。刘秀封刘求为襄邑侯,刘歆为穀孰侯,刘鲤为寿光侯,皆传于后世。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不提。
【No.4 定都洛阳】
且说刘玄惨淡谢幕,就此退出历史舞台,作为一个过渡性的皇帝,他的使命已经终止。而真正的真龙天子刘秀,则正以君临天下之势,一步步开创着属于他的历史。
公元二十五年六月,刘秀称帝之后,鉴于河北全境已基本平定,暂无后顾之忧,于是将大部分兵力抽调而出,渡过huáng河,开始挺进中原。
此时刘秀的战略部署,主要围绕洛阳城而展开。
先是扫dàng洛阳外围。
洛阳之东的颍川、汝南二郡,由刘秀年仅二十一岁的族叔刘茂割据。刘秀遣使招降刘茂,刘茂年轻气盛,又自负麾下拥众十余万人,很不给刘秀面子,不从。
不从,那就打到你从为止。
同年八月,刘秀大军调度完毕,命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qiáng弩将军陈俊联兵讨伐刘茂。两军jiāo战,刘茂大败,不得已而降。刘秀召刘茂入河内,封为中山王,留于身边。刘茂的部队则就地收编,归耿弇等人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