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民公社”,物质也是极为丰富的,一般来说,基布兹里一个庄园的产值,有时候甚至能够抵上中国中西部好几个城市的产值总和。所以,基布兹里的人,日子过得好得很。
2、全体大会做主
在基布兹,每个周末的晚上都要开一次全体大会,除了公布上周“公社”的产量、销售以及结余等情况外,还要讨论前一周积累下来的要处理的事,比如,某人的孩子去特拉维夫上大学—基布兹里没有大学—需要一笔费用,全体大会就要表决,通过了才能上;而某人要出国旅游需要费用,同样需要全体大会表决决定。
我们一行五人在“公社”拍摄期间,刚开始有人专门陪同、接待,但走着走着,到了饭点竟然没人提吃饭的事儿,我们又累又饿,还是在公社外解决了吃饭问题。后来才知道,这是事出匆忙,陪同人员并没有提前申请预算导致的。
在基布兹里,谁都没有权力单独决定公共开支,公社成员来了朋友,只能用自己的配给请客招待,如果要从公社走账,则必须提前一个星期向全体大会申请。比如我们来了,就得提前问:“有拨儿中国人要来吃饭,请不请?”
基布兹内部的一切事务,都以全体大会的形式讨论决定,包括选举领导。
我走访的那个基布兹的负责人,就是全体大会表决出来的。他是个农民,平时也需要gān活儿,不能脱产。我们在地里找到他的时候,他穿着绿色汗衫、土huáng色短裤及一双旧兮兮的凉鞋,头发乱糟糟的。就是这个怎么看都是标准以色列农民形象的人,却管理了几万人,规模简直和我们的一个大型国企不相上下。在基布兹里,大家推选管理者,不看别的,只要能保证公开公平就行,对道德水平要求反而比较高。比如,房子已分完了,但“公社”又加盟进来几个人,这些人要有住处,问题怎么解决?找到了房子,但房子不可能一模一样,可能有大小或朝向的区别,又要如何体现公正?
在基布兹里,能担任最高长官的机会只有一次,任期一到,不管gān得有多好,哪怕是带领大家将产值翻了十番,都不能连任。和我们接触的这位基布兹的最高长官,很受大家好评,他手下有很多高级工程师,比他牛多了,但都很服他,他也乐于为大家服务。
3、想进“公社”不易
听基布兹的负责人说,“公社”里的人素质普遍都很高,高级知识分子、政治家、政客、律师等,不一而足。以色列有很多任总理,都是不同的基布兹的一员。所有基布兹里的人都不领工资,只领一定的配给,gān活儿完全出于自觉。
我问负责人:“公社里的人,能在外头兼职吗?比如说一个大学教授,在公社教中学生,但在外面的大学还有工作,怎么兼顾?”他想都不想,就像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一样,平淡地告诉我,进到基布兹以后,就成了基布兹的一员,至于还要不要在外头工作,全看成员自己的意思,反正他们在外的一切收入都要上缴,再按照一定的配给分配。
为什么基布兹的人素质普遍比较高?首先是门槛问题,自私些的,谁愿意到基布兹里自讨苦吃,把自己的财产拿来和别人共同分配?并且,想进基布兹还需要事先申请,不是同意过按需分配的日子就可以,只有全心全意想为“公社”服务,又有一技之长,同时还愿意按照“公社”的游戏规则办事的,才有进入的资格,而且基布兹里的社会角色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会出现某一类别的人员,比如工程师过多的情况。
基布兹的人数占到以色列全国总人数的百分之四,“公社”里不配军队,也没有犯罪,可以说是以色列相当主流的“社区”,甚至中国还有很多考察队到以色列考察过。
在世界上有很多社会主义国家,多少年来都追求着共产主义,到最后要么是走了样,要么就是另起炉灶,就连始终坚持公有制的古巴,现在也已经允许私有了。然而在以色列这个资本主义国家,“人民公社”竟然顺利地运转了六十多年,到现在还红红火火,显然除了制度保证它存在的合法性之外,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公民的素质之高。
不过,联系到在以色列的这几天,我们接触到的独特的宗教文化和历史背景,我也就能理解,生活可算寡淡的基布兹,深深扎根于以色列这样的国家,是有其合理性的。有这样一个典型的事例:每个周六,信奉犹太教的以色列人都要过安息日,根据《圣经》所说,上帝创世纪六日后的第七日是休息的日子,从周五日落开始,到周六晚上结束,这一天,一切活动都被禁止,包括禁止生火做饭。
大人们有信仰,可以坚持下来,而孩子们不懂事儿,很容易违反教义,那么怎么办呢?以色列人为了达到传承文化的目的,就把最好吃的点心都留到安息日,在这一天,孩子们也从来不会被责骂,在高高兴兴的心情中,他们感受到了主的光芒。
也许就是通过这个,我理解了以色列人的信仰。
4、他们对我们的感情
以色列有一项全球顶尖的沙漠滴灌技术,它使世界上八十多个国家的农业生产受益,可以说为人类文明发展做出了极大贡献。
在一九四八年,那时以色列刚建国,几乎有一半国土都是荒漠。忧心的以色列人就把土壤样本送到美国,让世界上最权威的研究土壤的大学分析那样的土壤适合种什么。一个月之后,测试报告出来了,说来也好笑,居然是什么都不适合,因为那是荒漠。
以色列人却不服输,靠着自己的勤劳和技术,愣是发明了沙漠滴灌技术。从一九六四年应用以来,这项技术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的耕作方式,对世界上gān旱、半gān旱地区的农业生产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此后三十年,以色列的农业用水总量一直稳定在十三亿立方米,而农业产出却翻了五番。
在基布兹参观拍摄的时候,我就看到农田里面密布着用来滴灌的输水管线,当地人很自豪地说:“那些美国人说我们什么都种不出来,你看,我们还不是全都种出来了!”
以色列的滴灌技术如此先进,按道理说应当是绝对保密的,但他们并非如此,或者说起码他们对中国人是极为慷慨的—中国西北部的很多省份都采用了滴灌技术,那全是以色列无偿援助的,而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以色列人觉得中国人好,所以才这么帮中国人。
至于以色列人为什么觉得中国人好,我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儿:当年曾经有数万犹太人为了逃避纳粹的屠杀,最后流亡到了上海,在那里他们得到了中国人无私的帮助,所以以色列一直对中国抱有感激之情。这种传闻我本来半信半疑,去了以色列之后,我才知道那是真的。
对于历史上帮助过他们的人,这个民族有着qiáng烈的感恩之情,所有到以色列去的中国人,都能感受到当地人发自肺腑的友好。我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以色列要把滴灌技术无偿输出给中国。
这是一个经历了太多苦难的古老民族的宝贵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