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太后已经对成蟜表示了明确的支持。在华阳太后的授意下,成蟜和昌平君、昌文君二人在私下也达成了jiāo易,事成之后,以他二人取代嫪毐和吕不韦。
婚变都要瞻前顾后,费尽思量,更何况是政变呢?政变是一个系统而缜密的工程,一步也不能出错。应该说,成蟜和浮丘伯的谋划从理论上是无懈可击、必定成功的。尤其是他们还有一着jīng心设计的妙棋,出乎所有人预料。
这次谋划的详情如何?
时间将为我们揭开所有的谜底。
时间已经为我们揭开所有的谜底。
这一日,华阳太后召见嬴政,为成蟜的政变正式拉开了序幕。华阳太后问嬴政道:“老妇闻长安君数度请战,王皆不许,是何道理?”
嬴政答道:“军者,国之大事。长安君尚且年幼,未经战事,骤然出征,恐不能取胜。”
华阳太后道:“王与长安君,虽为君臣,亦为兄弟。长安君爱王,王独不爱长安君欤?”
嬴政急道:“太后何出此言?”
华阳太后道:“想当日,王与长安君于夏太后榻前盟誓,不离不弃,共兴嬴氏。今有谣言自赵国起,意在乱我秦室,其罪当诛。长安君屡请伐赵国,以止天下之疑,此乃爱王之心一片。王虽授长安君以将军之名,奈何不归之以实,此非为兄之义也。白起、蒙骜,国之名将,也非生而致之,必使疆场历练而后致之。长安君纵然年少,不令统兵,又焉知其非统兵之人!”
嬴政低头不语。华阳太后又道:“今王尊长安君之位,封之以膏腴之地,位尊而无功,俸厚而无劳,众臣心多不服。长安君外不能为国建功,内不能威信大臣。假使万一,王欢爱转薄,又复老妇已追先王而去,则长安君虽贵为王弟,犹恐其不能自保也。老妇在日,愿见长安君自立。”
嬴政推脱道:“孙儿尚未亲政,国事决于大臣。长安君出征之事,非孙儿所能决断。”
华阳太后冷笑道:“嬴氏家事,何劳外人预手?老妇自有理会。”
华阳太后久未gān预朝政,然而积威犹在。华阳太后亲自出面做工作,嫪毐和吕不韦也不得不应承。况且,要阻止成蟜统兵伐赵,也实在缺乏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反而只会bào露自己贪权恋栈、欲霸军权自有的心理。于是,协议达成。成蟜统领秦国十万jīng锐之师,择日进发赵国。
成蟜的政变已经开始,嬴政和李斯是否有所觉察?在此之前,他们又都gān了些什么?和成蟜一样,我们很快就将知道答案。
【5.天鹅之歌】
十八岁的年纪,正俊美少年,却已手握大秦十万铁骑,挥师东向,讨伐赵国。那是怎样传奇而令人神往的场景!成蟜兵马未行,便已一跃成为最受瞩目的国际明星,不仅秦国在关注他,东方六国也在关注着他。如此年轻的主帅,自古未有先例。所有的无关人等都充满了好奇:将为他们所见证的,究竟是一个天才的奇迹,还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终于掌控了军队,成蟜却并未有意想中的喜悦,他尚显稚嫩的面庞过早地显出厌倦和疲惫。而出征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更是给他的心里投下了一层厚重的yīn影。
成蟜将行的消息传出,宓辛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她要给成蟜一个惊喜。她开始悄悄为成蟜缝制征衣。终于能为心爱的人做些什么,这给了宓辛极大的幸福和满足。而通常,缝制征衣是母亲或妻子的职责。很明显,在缝衣的过程之中,宓辛发生了情结转移,以成蟜妻子的身份自居。
历十余昼夜,衣成,而成蟜也起程在即。于是宓辛往见成蟜。她捧着雪白的征衣,一脸甜蜜,在她的期待之中,迎接她的必将是成蟜的柔情和感激。只要一想到成蟜将贴身穿着她亲手缝就的征衣,远行千里,朝夕不离,宓辛就浑身cháo热不已,仿佛是她正被成蟜抱在怀里。
成蟜面色凝重,似乎困惑在某种情绪之中,不能自拔。宓辛进献征衣,也没能引起他特别的在意。宓辛浅笑道:“容妾侍君侯更衣。”她那修长的手指,温柔而羞涩地伸向成蟜的身体。成蟜忽然冷漠生硬地说道:“不要碰我。”而就是这短短的四个字,在日后让成蟜铭记终生,后悔终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伤害了自己所爱的人,怎么反而是自己受伤更深。看来,牛顿第三定律根本就不成立,反作用力有时候是要远远大于作用力的。
成蟜话方出口,宓辛仿佛如触电一般,身子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手停顿在空中,许久方才怔怔收回。她面色雪白,眼眶满是泪水,痛苦地望着成蟜,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成蟜道:“夫人,你不必再留此地,你可以回家去了。”
宓辛听到自己自由了,反而心如刀绞。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成蟜。家对她来说,是那么遥远。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扑倒在成蟜脚前,再也不掩饰心中所思,道:“贱妾哪里也不想去,只愿长伴君侧。”
成蟜冷淡地道:“夫人请放心。成蟜绝非故意试探夫人,夫人又何必特意软语。成蟜所言,皆为真实。成蟜这就着人护送夫人回去。”
宓辛抱住成蟜的腿,只是呜咽。
成蟜奇道:“回到夫君和幼子身边,岂非夫人一向所愿?夫人该高兴才是。”
“妾于故家已无眷念,君侯勿弃贱妾。”
成蟜大声道:“不管夫人是否愿意,都必须回去。”
宓辛忽尖笑起来,道:“君侯对贱妾羁留在前,今又轻易放归。君侯于贱妾一无所求,君侯所为何来?”
“等夫人回家,自然便会明白。”
宓辛沉默片刻,又抬起泪眼,小心问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成蟜摇摇头,道:“不会,我们再也不会见面。夫人始终是樊於期的妻子,成蟜岂敢再扰。成蟜已知会樊於期,成蟜并没有玷污夫人之清白。夫人大可放心而归。”
宓辛冷笑道:“君侯以前对贱妾所言,莫非是哄骗贱妾不成?”
成蟜避而不答,大笑道:“得与夫人相聚,本为人生乐事。今日别离,也正该尽欢才是。成蟜知今日乃夫人生日,愿为夫人奏一曲,聊为贺礼。”
宓辛喃喃地道:“贱妾生辰,不想君侯居然记得。”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前,她知道成蟜居然记得她的生日,那她相信自己一定是天下最快乐的女人。然而现在对她来说,成蟜的关爱和他的绝情相比,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无足轻重。
成蟜自顾取琴而奏。乐曲似水,渐流渐急。成蟜奏至欢畅处,高声向宓辛道:“夫人可有兴致,以歌舞相和应?”
宓辛本想一口回绝,转念一想,却又答应道:“君侯见爱,贱妾斗胆献丑,聊表临别之意。日后虽有心再为君侯歌舞,恐不可得也。”于是,宓辛和着乐调,翩然起舞,但见衣袂飞扬,恍如仙子,美艳不可方物。宓辛既舞既歌,歌声悲愤,极尽凄凉。歌曰:
〖君如天上月,不肯一回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