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云上有情天
作者:黑曲曲
文案
阿荣:承蒙公子不弃,让阿荣能陪在公子身边。
楚柘:楚柘不才,此生还望阿荣小夫君,多多赐教了。
有虐有甜,渣中带糖,糖里有毒,结局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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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荣,羲和,楚柘 ┃ 配角:浅秋,虹彦 ┃ 其它:
☆、虹彦公子
天刚刚亮的时候,我被阿财推醒。
“阿荣,虹彦公子回来了,婆婆叫你过去。”
我实在睁不开眼睛,被子我捂得正暖,却不敢惹恼了婆婆,只好挣扎着起来,裹上衣服,掩门走出后院。
此时正是冬末,地上还盖着一层薄雪。我困得紧,走得很是心不在焉。
“小心些。”旁边的小亭子传来一个清浅男音。
我却在听到这一个善意的提醒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摔在地上。
啪——
我羞得脸通红。
旁边的男子也并未在意我,我站起来的时候,正要朝他道谢,他已经面向快融化的荷花湖,发丝被晨风吹起几缕。
我注意到他在这样冷的早晨,只在白色的里衣外披了件薄衫。
“浅秋公子,天冷,还是快进屋吧。”说完我就小声地打了个喷嚏。融化的雪水渗进袍子里,冻得我手脚冰冷。
男子没说话。他头侧过来冲我微笑,朝我点点头。天还没大亮,他那浅淡的回眸,只能看清水墨画般的轮廓。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浅秋公子真如世人所说,是个在哪都像画一般的神仙人物。我一身旧袄湿乎乎的,在浅秋公子的目光下只觉得十分羞愧。
走出那一处院子,迎面就走来浅秋公子的小厮。我与他并不熟,正想埋头走过就好,又想起湖边荷花池的那寂寥的一幅画,忙叫住他。
“阿谦哥。”
他停下来,脸仰得高高的。“什么事,我还得去给伺候公子起身。”
“我刚在荷花池的亭子那看到浅秋公子,天冷,公子穿得少。”
小谦的脸色立刻变得焦急又心疼,朝荷花池那边跑去。“哎呦。公子可真不省心。”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怒形于色,表情特别丰富。
他朝荷花池跑去,我站在原地看着小谦哥顶着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离开,默默想怎么也得泡上一杯热茶或者带件衣服过去吧。小谦哥太不体贴了,怎么照顾得好神仙一样的浅秋公子哟。
耽搁了这一阵,到了院里,婆婆的脸色不怎么好,我怕她训斥,忙低眉顺眼的去打热水。
“怎么才来?赶紧进去,公子都要发脾气了。”
“好的好的。劳烦婆婆了,天还早,婆婆回去补一觉吧,前院这边我服侍着就行。”
婆婆的脸色才稍微好些,揪着我耳朵叮嘱我几句就离开了。
我端着热水进屋。
“公子,是我,阿荣。我进来了。”
“嗯。”
我怎么都没料到屋里是这样一幅场景。当时就被那惨烈的颜色慑得愣住。那雪白的背上,一片猩红的鞭痕,而后股处也不断渗出红色的血和白色的。。。。
“看什么,还不快过来,嘶—— 疼死爷了。”
我垂着眼,小心擦拭清理,很快,盆子里的清水都被染成了血色。
我几次欲言又止。这园本就不是什么干净地方,我以为对这样的境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到底还是磨练不深,心境难平,我还是忍不住念了几句。“公子要保重身子啊。”
“我又不是浅秋公子那样的,随便弹弹琴说说话就能日进斗金。哼,多陪几个贪官睡觉,我就能早一日出院子。”
“。。。。。”
“妈的,再也不陪将军睡了,疼死爷了。”公子困倦地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抱怨着。
我给他掖了掖被角,屋里的炭火燃了起来后渐渐暖和,我端着血水走出了屋子。
今天倒是个好天气。我眯着眼看着远远挂在天边的太阳。
可是明明有太阳,为何这冬天还是这么冷,丝毫没有暖意?
我去厨房给公子熬上粥,又听见他在里屋喊了会痛后轻轻哼起歌来。
又想到等会得去前院给他讨些药来,要去见上院那几个狗眼看人低面目又丑陋的小人,实在开心不起来。
送粥的时候,公子果然已经发起烧来,还在迷迷糊糊哼着歌。
“暮林烟雾虫生哑,冤泪催新芽。”
我一早上忍着的泪就这样直直地掉了下来。我迅速了抹了把脸,朝公子说了声就往前园走去。
“哟,这不是虹彦公子院里的阿荣嘛?听说您家那娇弱公子昨晚接的将军老爷啊?身子骨受得住么?”
“怎么受不住了,虹彦公子不是园里最受老爷疼爱的角么,这日日夜夜的,哪里有受不住的。”
“几位爷好兴致,就爱开我家公子的玩笑。”我心里告诫自己,忍字当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几只爱放狗屁的蠢猪,就让他们放好了。
“不知道虹彦公子的价格现在多少了,我们哥几个凑个钱不知道能不能和虹彦公子玩一晚上?”
“我家公子虽不能和大公子相比,但也是园里有些名声的公子,过夜金也不便宜。若是几位哥哥能凑上一晚良宵的钱,我家公子自然是不会和钱过不去的。”这几只蠢猪也不过是上院负责采办的几个跑腿,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我虽然这么想着,但看上去我的确是极尊敬的样子。
我笑着递上钱袋。“这是给几位哥哥的酒钱,是阿荣的一些心意。”
几只蠢猪眼神贪婪地接过去,都是一口黄牙的猥琐之流。
“几位哥哥再不把药给阿荣,我家公子要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妈妈问起来,可就麻烦了。。。。”
他们这才把药包给我。
园里的规矩本是前院药材库的药包随意拿的只需备案就好,园子里人多是非多,磕磕碰碰的伤也不必请药师来,只要给上头管理药材的先生说一声。坏就坏在前几年,管药材库的先生带进来自己侄子做事,对这类事也不是不知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药才麻烦起来。
回了院子,给公子熬药,实在气不过,刷药罐的时候刷罐子刷得特别狠。
“阿荣,你干嘛呢?这是刷碗还是刷人!”公子穿着月白睡袍,倚在厨房门口,抱着手一副好笑的样子看着我。
“诶,阿荣你早上做了些什么啊?”公子却只皱着眉,责备地看着我。
“啊?粥啊。”我没反应过来。
“太好吃了!做得太少了,爷都没吃饱。”他突然展颜。
公子名为虹彦,笑起来如雨后虹光,又温暖又迷人。此时他站在厨房的门口,身后是一地枯叶,被风打着旋。
“公子。”我皱眉。
“公子快去床上躺着吧,烧得嘴唇都干了还到处乱跑,我马上就把药熬好。”我忍不住责备了他,实在是很在意对公子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态度。
他埋怨了句阿荣你越来越啰嗦了,还是乖乖回房间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公子住的厢房里传来悠扬的琴音。公子的琴向来是一件摆设,此时响起,想必是文音公子前来拜访了。
我再到厢房时,果然就看到文音公子纤弱的身影。
“文音公子。”我笑着唤他。
这文音公子可是个极妙的美人,虽说病弱,但若惹急了,园里的还真没几个能说得过他的。就能妈妈也笑着说他,上辈子要么是个说书的角,要么是个饶舌的蠢鹦鹉。
文音公子眨了眨眼,却不依:“妈妈怎么这么说文音,怎么地,文音是该是个舌战群儒的诸葛啊。”
文音公子和我家公子交好,两个虽爱斗嘴,交情却比其他公子来得更深些。
“哟哟,这才一日不见,我们阿荣又俏了几分。”他坐在榻前,撑着下巴打趣我。肌肤白瓷似的,特别漂亮。
“文音公子快别打趣阿荣了。”我摆上碗筷,“我家公子爱喝这白粥,文音公子要不嫌弃,阿荣也为公子盛上一碗。
公子趴在床上,招呼我过去喂他,很嫌弃地看文音公子:“你院子没米了么?我怎么觉着你天天来我院子里蹭吃蹭喝的。”
文音公子笑眯眯地接过碗:“园里除了阿荣,谁还能做出这么香的白粥?”
“那是,我家阿荣那可是神厨的手艺。”公子神情很是得意。
“这神厨的手艺让你独吞了可怎么行?我自然得天天过来。”
我觉得不好意思,忙说:“两个公子可是一人一句把阿荣夸到天上去了。文音公子,阿峰哥呢?没陪你过来?”
“那木头疙瘩,哪及阿荣一般的体贴懂事。”文音公子望天,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今天醒来也没见他人。”
趴在床上的公子吃着动作也不忘揶揄友人。“想必是阿峰受不了你这张毒嘴,离家出走了。”
“胡说八道,小峰那木头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昨晚得了几位爷的赏,一高兴多喝了几杯。。。。。”
看着文音公子脸上少见的颓然神色,我再次深深觉得,阿峰哥真是个人物!
阿峰哥本是虹彦公子和文音公子这个年纪一样的公子出身,但是到了十五岁要出房的那天,硬是用簪子划破了自己的脸。才沦成阿字辈,配给了文音公子为仆。虽说做了违法规矩的事,妈妈却并未罚他,反而把后院里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交予他做,这等风骨,实在让人佩服。
文音公子见了我的样子,提了面镜子摆我面前。“阿荣你看看你,一说起阿峰,就十足一个红脸的小姑娘。”
公子笑得捶了捶床,连连说像。
我见铜镜里的男孩,一双招子,还真是亮晶晶的像个小姑娘一般。我脸更红了。
虹彦公子笑得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
文音公子注意到,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和你们玩笑我都忘了。来,阿荣,给你家公子擦擦。”
我接过,看出是城里有名的陆氏医馆的外伤药,他家外伤药是奇效,可是也奇贵。虽说文音公子是琴院一等一的公子,这药也是个不小的花销了。
“愣着做什么?给你家公子上药啊。”文音公子催促我。又转头看公子。
“我早于你说过,将军府那位爷可不是能惹的主,你不听。”文音公子掀开被子,看着那条已经青肿的鞭痕,“要出园子也不急这一时,伤了身子出了园子又有何用。”
我将药粉撒上,那药碰上伤口,公子又是疼得浑身哆嗦。
“文音你不要大。。。。。嘶这什么药?!疼死了!轻点!轻点!”虹彦公子忍着痛,还不忘继续把话说完,“文音你不要大惊小怪,只要是钱,哪有我虹彦我不赚的。”
“又蠢又固执。”文音公子骂了一句。
在虹彦公子摇着被子忍疼的时候,终于露出了不忍又悲哀的神情来。
☆、文音公子
还记得很久前,我第一见到公子躺在血里被抬回来的时候,那一刻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却在养了些日子后又开始蹦跶了,然后就嚷嚷着问什么时候可以出房。
“你这骚的,把伤疤养去了才能出来。”妈妈骂他,“哪家老爷喜欢浑身是伤疤的丑公子。”
那些或被抽打或被烙印的伤痕哪是说去就能去了的,园里的大夫用刀把那些带了疤痕的皮肉割去,又擦了不留伤痕的好药,在一个月后恢复了那身细腻肌肤才得了允,出了房。
那一月,他疼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在痛极中睡去,在痛极中醒来,在我看来简直生不如死。
我那时刚配到他身边服侍,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知道站在他身边傻愣着。也曾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绝。
“为什么呢?”他重复了我的话。流着冷汗,还露出一个笑。
“大概真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园子。”
“青楼女子,若能得真心人,被赎出去虽要遭人诟病,尚能相夫教子,平乐一生。运气若差些,年老了,自己赎身,拿着钱财隐姓埋名开一间小铺,也能安乐。”他满身伤痕,说起未来眼睛里却盈满星星点点的光,“而我是男妓,必是再找不到好姑娘愿意嫁我,只有自己赎自己了,等我赚够了钱,我就离开这里,去边塞看看,听说那里有一个将军,能斩杀敌首于千里之外,我想去找他学武功,红衣怒马,仗剑江湖,扬善除恶!”
他对将军老爷的崇拜大抵从那时就有了的。
而我对他的崇拜,也是从那时就有了的。
我家公子,以后可是要做大侠大英雄的人。
我对阿才这么说,他哈哈大笑。
“你家虹彦公子,就是个失心疯,我阿才可从来没见到有哪个公子出过园子。”
“你才是失心疯!!”我生气了,挥舞着拳头要和阿才干架。我想,既然公子是大侠,那我也得有大侠的气概才行。
可惜的是,最后我被阿才揍翻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当然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固执很天真地以为,既然我是虹彦公子的侍仆,那么他去哪里,我也应该去哪里。他的执念也说我的执念。
这么几年过去,我长大了些,见识的世面多了些,也觉得自家公子可能真的失心疯。
因为我从未在园中见过稍年长的公子,而澜园在这京都已经开了几十年,25岁以上的公子去了哪里?被卖给别人做娈宠,或者卖到了更下贱的妓院,或者直接送到军队?
谁知道他们最后是生是死?
这个地方,没活过25岁的人多了去了。
在这销魂蚀骨挥金如土的澜园,人命如草芥。
“说来,阿荣也快十五了吧?”文音公子突然问。
“啊?”我给公子缠绷带,脑子又闹哄哄的,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文音公子只好又说:“若是婆婆问你要不要出房,你该怎么说?”
“你问他这做什么?阿荣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那药擦过后就不那么疼了,公子颇中气地对文音说。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满地反驳。
“我不出房,我要照顾公子。”我又接着说。不知怎的,文音公子又笑起来。
“阿荣还真是喜欢你家公子呢。”
“对啊!我当然喜欢公子,我也喜欢文音公子你,我也喜欢浅秋大公子,我也喜欢阿峰哥,我还喜欢春华姐姐,你们都很美。”
这一通俏皮话的表白是我在前院和小亮哥学的,他在前院厨房帮工,说常常听到老爷们总拿着这话哄公子们,公子们也很喜欢这样的话。
公子却没有笑。
“小屁孩,懂个屁喜欢。”
文音公子却被逗乐。笑个不停。“哈哈哈虹彦,你家阿荣真是个宝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