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见放下电话听筒。人流依然熙来攘往。高高兴兴的年轻男女肩并着肩。边见独有这次对即将见到轮香子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一家饭店的某个房间里,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位老人正相对而坐。
中年男子肥肥胖胖,对面老人瘦若仙鹤。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只放着茶碗和烟灰缸。再没有第三者在场。
饭店的这间日本式房间面向庭园;拉门上半部是糊纸的格棂,下部是玻璃。庭园本是这家饭店引以自豪的处所,但密谈却要求充分考虑到不至被他人窥视到双方的身姿。
中年男子是律师,就是那位和结城庸雄接洽过的辩护人。一只皮包放在那里,律师从皮包里取出一个大纸袋。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律师拿出几张照片给对方看。
“嗯。”瘦老人擎在手里仔细瞧着。
“这张,”胖律师稍探过身子,伸出手,用指头点了点对方正在瞧的那张照片,“是横滨的新豪华饭店,两人正在吃饭。”
老人细细地看着那张照片。
“先生,这个镜头是深大寺,两个人正在走路的情形。因为天黑,拍得不清楚;尽管如此,也还能认出是他们本人。”
被律师称为“先生”的那位老人,过去曾在检察厅工作过。辞去官职以后,他当了律师,据说在检察机关方面,至今还很有威望。
这位原任检察长又掀过一张照片。
“这张也一样,”律师颇有点洋洋自得“都是从各种角度拍下来的。据说从这里往前走了不远,两个人就拥抱在一起了。”
老人很严谨,并没有笑。他又掀开一张。这张只是放大的文字。
“这张嘛,”律师继续说道,“这是S温泉,您大约知道的吧,在山梨县,一个乡村气息很浓的地方。在这里,结城的太太和小野木检察官曾一块儿住过。这是后来结城拍的照片。笔迹是小野木检察官的。”
律师一面不时抬眼看着老人的脸,一面进行说明。
“我也调查了小野木检察官的笔迹,与这张照片完全一致。”
老人面色抑郁地放下照片。
“具体地说,”律师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小野木检察官和结城的太太到了这个温泉,据说,当天刮来了台风,于是从下榻的这家旅馆转移到另一家旅馆避难去了。这个笔迹是他们抵达旅馆的同时,填写后jiāo给女招待员的。听说结城后来去做了调查。听到结城讲的这些情况,我也吃了一惊,以为未必会有此事。单有结城讲的情况,还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因此我实际上又打发办事处的人去做了调查。可是,先生,事情跟结城讲的完全一样。而且,还有哪!”
说到这里,律师的劲头更足了:
“据说,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在雨还没停的时候,就步行出发了。这是因为,那条铁路线途中因台风造成塌方,火车不通。因此他们才沿着山路走到富士宫车站。可是,当天根本走不到。两人在半路的某个地方过了一夜。也就是说,温泉旅馆一宿,山里途中一宿,总共两宿。”
律师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接下去说,“一问结城,据说他太太是托词出去的,原定在外面只留一夜。根据我的推断,小野木检察官和结城太木原来是打算住一宿就回去的,但因遇到那种意外的变故,才住了两宿!说起来,那是由于不可抗御的力量造成的。”
原任检察长的老人把双臂jiāo叉抱在胸前,听着律师的解说。
“怎么样,先生,小野木检察官是这次贪污案件的主管检察官呢!而结城是被告。主管检察官与被告的妻子私通。这件事可是空前未有的奇闻哟,对检察厅来说,也是一大污点。我的打算嘛……”
律师拿起桌子上的照片,把它举在脸的上方,说:“准备根据情况,把这些照片和我这里调查到的事实公布出去。并且要追究检察当局的责任。啊,即使这一次的贪污案件也是如此,很明显是有预谋的。而且,其中竟有如此腐败的检察官,这从法制jīng神来说,不成体统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先生,怎么样,您的看法如何?”
老人闭目思考着。
走廊里好象有来客,一面说话一面走了过去。
拉门打开,一个nv用人探进头来。她大概看出房间里的密谈还没结束,于是又悄悄地把拉门关上了。
“林老弟。”老人第一次抬起脸叫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老人的目光盯盯地注视着律师的脸。这的确堪称“目光锐利”。
“啊?要说是什么意思……”
“林老弟。”老人第二次叫着律师,“你是打算以此和检察部门就案件进行某种jiāo易吧。嗯!是这样吧,老弟。”
三
东京地方检察厅的特别搜查部每天都在连续进行着审讯。
报纸报道了案件调查的进展情况。无论哪家报社的评论文章全都认为案件深入的可能性很大。
嫌疑犯每天从S拘留所被带到检察厅来。审讯一结朿,马上又回到拘留所去。
接受审讯的嫌疑犯们要在检察官上班之前过来等候。因此,小野木只是在傍晚他们回去的时候,看到护送的汽车。护送的车辆,外观如同小型客用轿车,涂着绿颜色。
小野木每次从窗口看到护送的车辆,心里都感到很为忧郁,车内正坐着结城庸雄。小野木眼里注视着绿色的车辆驶出检察厅的红色围墙开到马路上去,心里却在想着赖子。那辆车里正坐着她的丈夫。
小野木并不直接负责审讯结城。尽管如此,他仍然不忍目睹那辆护送的汽车。
审讯由各主管检察官分别进行。审讯记录的厚度逐日增加。会议每天召开。
主任检察官将分别审讯的情况加以综合,然后指示下一步的方针。
案件涉及范围之广出人意料。在政府机关方面,正要由最下一级扩展到上层官员。在行贿一方,从单纯的团体单位变得更复杂起来。受贿一方,除政府机关外,还在政党方面出现了朋比为jian者。国会议员里,则有人凭自己过去的经历和威望发挥作用,向官员施加压力。
从法律观点来说,此案相当于“斡旋受贿”这一棘手而又便于逃遁的罪名。
从前,凡是涉及到这类政治色彩浓厚的贪污案件,一般到中途都垮了下来。纵然不是这样,也几乎多在未触及到核心问题的情况下不了了之。
眼下这个案件开始以后,新闻记者们纷纷缠住检察官不放,都对检察官们异口同声地说起这个问题。
“这次大概有把握吧?不会象以前那样,受到来历不明的压力,半途而废吧。因为国民的期望很大呀。”
可是,石井检察官却保持着沉默。而他的坚qiáng意志却是有目共睹的。这一点在会议桌上可以看得很明显:表情柔和的石井检察官态度最为qiáng硬。
然而,某种异常现象发生了。特搜部的气氛从两天前就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变化,这恰巧是在案件即将深入到关键问题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