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和子边说边向弓身瞧着他们的侍者伸出两个指头。
“好的。”侍者恭恭敬敬地记了下来。
“我要掺汽水和冰块的威士忌吧!”小野木报道,侍者蹑手蹑脚地退下去了。
“你说的‘红姑娘’,是什么呀?”轮香子不放心地问她的朋友。
“不知道呢。”和子伸伸舌头,“只记得听谁讲过这个名字,反正,究竟会端来什么还是个谜。”
曲子换成了《伦巴》。舞场上,客人们都在急匆匆地跳着。
轮香子环顾一下四周,外国的客人居多,也许由于金发女人很醒目的缘故,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幅西洋图画里一般。黑暗的天花板上,开着无数小孔,里面灯光闪烁。白色的餐桌,以舞场为中心摆成半圆形,红色筒状的台灯里燃着蜡烛。那些外国客人的脸都被映得通红。
侍者用三个指头托着银盘,把酒送来了。摆到小野木前面的是huáng色液体,轮香子与和子面前则是桃红色。
“真好看!”目光落处,轮香子说道。这是指杯中酒的颜色。
“很象果子露呢!”和子把杯子举到眼前,透过亮光看着说。
“会醉的吧?”和子说着又歪头问小野木,“是吗,小野木先生?”她的鼻子和嘴,由于红色台灯的映照,显得很红。
“啊。”小野木微微地笑了。他老老实实地讲了句不知道,然后又说:“这东西虽然甘美可口,听说过后是要醉的。”
“小香子,小心点哟!”和子举起杯子说,“让我们为今晚成功的越轨行为gān杯!”
轮香子和小野木也都笑吟吟地同她碰起杯来。
轮香子呷了一口酒,味道很甜,又有一种令人愉快的刺激感。
“真香!”和子圆睁着眼睛说,“不知道竟这么好喝呢。小野木先生,您的怎么样?”
和子看着huáng色的杯子问小野木。
“我的很辣。”
“是吗?”
和子象喝药似地尝试着啜了一口,然后把自己桃红色的杯子略微举高,朝小野木递过去,说“小野木先生,您不喝一口?”
“不!算了吧。”小野木脸上现出苦笑。
轮香子很佩服佐佐木和子。即使在这种场合,她也能撒娇般地在小野木面前无拘无束。
前面乐队伴奏的曲子不断在变换。桌子与桌子之间的狭窄通道上,跳舞的男客携着女人往返不绝。这种气氛很自然地使得轮香子有些心dàng神驰。
“和小野木先生跳跳吧?”佐佐木和子与轮香子商量着。也许是红色灯光映照的结果,和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轮香子朝小野木的脸扫了一眼,小野木马上有点láng狈地摇头说:“我不成呀!不会跳。”
“不是真话!”
“一点也不撒谎。”
“哎呀!”和子叫了起来,“学生时代,您没跳过吗?”
“朋友们常跳,可我因为懒,终于……”
“您只顾用功学习了吧?”
“倒也不全是由于这个原因,而是没心思去学。若是跳起来了,似乎还很有趣呢!我的朋友里,就有一位入了迷,后来还当上了舞蹈教师。”
小野木放下杯子,拿出香烟。蓝色的烟雾在暗淡的光线里飘浮游dàng。小野木的眼睛看着正在舞场里跳舞的人们。他目光沉静,似乎若有所思,也许是在考虑那位当了舞蹈教师的朋友吧。
“不过,”和子说,“您多少总会一点吧?”
“不,一点也不会。”
“看样子您倒是会跳舞的。”和子仔细打量着他说。小野木身材高大,体格匀称。
“是吗?这是徒有其表啦!”
“真遗憾呢。”和子半是叹息地说。
“您喜欢跳舞吗?”小野木问和子。
“喜欢。”和子慡快地答道,“虽然跳得不好。”
“不!”轮香子插进来说,“和子跳得好着呢!在班里可算是首屈一指,还进过训练班……”
“别说那些有碍声誉的话吧!”和子连忙打断轮香子的话,“她在扯谎!小野木先生。”
“不,这很好。”小野木无声地笑着。
“轮香子,你不讲好听话!”和子瞪了轮香子一眼。
小野木杯子里的huáng色液体,剩了一大半还多。
“小野木先生不大饮酒吧?”
“是的。”小野木也把目光落到自己杯中的威士忌上,“这个也不行。什么都不成啊!”
“真正派哩。”这话是朝轮香子讲的,“检察官先生难道在这些事情上也与众不同吗?”
小野木笑了起来。
“与这毫无关系嘛!,我们同事里就有一位大酒鬼,不过现在已经调到大阪去了。”
“那么,是小野木先生与众不同啦?”佐佐木和子手指jiāo叉托着下颚说。她的玻璃杯底还剩下很少一点桃红色的红姑娘酒。留神看去,和子的脸红得很厉害。
“小和子,你醉了吗?”轮香子担心地问。
“哪里,没事儿!”和子晃晃头发,“太香了!再要上一杯吧?”
“好了,不要喝了吧!”
“哟!小香子,你还一点儿没喝。”和子把目光停在轮香子的酒杯上说。
“嗯。因为它的后劲怕人。”
“怕被妈妈申斥?”
“倒也不是。”
“小野木先生。”和子说,“小香子是独生小姐,所以,在家里可是宝贝呢!”
“该死的,小和子!”
轮香子说完,发现小野木的目光突然从侧面投到自己的脸上,不禁感到火辣辣的。
小野木心不在焉地看着正面的舞池。跳舞的客人很多,所以在狭窄的地方简直拥挤不堪。一对对搂抱着起舞的人,表情都很轻松愉快。初次来到这种场合,对眼里望到的一切都觉得新奇。
两位年轻报女性性情都很开朗,看来都是门第很高的小姐,既有教养,言谈举止又充满了青chūn的活力。两位小姐的天真和纯洁,使他自己也觉得身心慡快。
佐佐木和子到底象商人家的子女,多少给人以一种开朗、随便的感觉。田泽轮香子的身上则带着高级官吏家庭的气息。两个人都不错,如果能成为朋友的话,似乎自己也会变得开朗起来。
舞场的人群里,有一对外籍夫妇正在跳舞。尽管已有相当的年岁,却挤在年轻人里笑吟吟地、活跃地跳着。丈夫的头顶银丝缕缕,妻子的脸上皱纹条条。但他们却跳得那样奔放,仿佛沉浸在旁若无人的欢悦之中,而根本没有把身旁跳舞的人和坐在桌边的观众放在眼里,
真好啊!小野木内心十分钦佩。倘若是日本人,便会顾忌到年龄,而不可能如此起舞。与旋涡般挤在周围的任何一对相比,这一对老夫老妻都显得格外清慡纯洁。小野木的目光很自然地又移到客人们的席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