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敏捷地鞠了一躬。
“啊!先吃饭去吧!”
岛村也饥肠辘辘。他和可寿子离开饭店时,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日本饭和西餐,你喜欢哪样?”
“我喜欢日本饭。”
这话正中岛村的下怀。
“那么,去‘坪半’饭馆吧!”
“卖什么啊?那个地方。”
“哦,茶泡饭。”
“茶泡饭,我最爱吃啦!”
到饭馆去用不着坐车,于是两人一起走去。岛村的头沉得很。
“报社里挺忙吧?”
“不,没有什么。”
“让您看画,真难为情。……上次岛村先生跟我说了那么多,因此更不知如何是好。反而什么也画不出来了。”
声音明快清脆,稚气的脸由于害羞而泛起红润。她腋下夹着包有她的画的包袱。
正好‘坪半’饭馆里客人不多。岛村走进小餐厅。看了菜谱后,岛村订了烤文蛤、凉拌菠菜,生鱼片和汤。
“太好吃啦!”
森泽由利子高兴得象个小孩一样。
不到二十岁的少女,皮肤闪闪放光,恰似体内有一特殊的光源由里向外照she一样。她的眼睛和嘴唇也都具有少女的活力。
岛村感到自己和她相距甚远。
“在这里摊开好吗?”
吃完饭后由利子问道。正好地下铺有榻榻咪,饭铺里很清闲,也没有其他客人,实在是个好机会。
“哎。”
“真不好意思。”
由利子解开包袱皮,里面有一个纸筒。她取掉简盖,拿出画来。
“你真下了功夫啊!”
“是的,我确实是拼命了的。我想尽力表现出先生说的东西,但还是不理想。”
岛村默不作声地一张一张地翻着画。大约有十四五张。由利子在旁边一会儿看看岛村的眼神,一会儿看看自己画的画,显得局促不安。
岛村的意识仿佛就要从画面上离去。他原打算给这个少女指点指点,现在却对自己感到不满。昨天夜里和可寿子的事象千斤重担压在心上,自己没有资格教这个少女。
可是,看到由利子热心研究,虚心请教的态度,他又把这些想法憋在肚里了。本来,煽起她的热情的正是自己。
岛村闷闷不乐。
岛村给森泽由利子的画帖主要是中国的古代水墨画。
岛村一张张地看着由利子的画,不知不觉可寿子的事渐渐淡漠了,他的jīng力集中到了水墨画上。
“你还是有些拘泥于形式。”
他说道,
“你思想上还是过多地注意表面的具体表现。由于你过去一直学的是这种手法,出此也在所难免。但是必须进一步打破所谓的水墨画的规矩。”
“是。”
“当然,我也不是说,可以无视一切规矩。那样的话,最终只是步泷村可寿子的后尘。水墨画的技巧是很难的,但更重要的是jīng神。我给你看那些古画帖,就是为了这个。最近甚至前卫派水墨画也在追求技巧,卖弄新奇。因此,我认为有必要回顾古代的jīng神,由此出发进行创造才是今后的道路啊。”
“是。”
“久井文子的水墨艺术只不过是把古老的水墨画改画为现代画。而泷村可寿子的作品也不过是像油画中抽象派画那样随便一想,使水墨画产生变形而已。这样一些东西,既不是前卫派水墨画,也不是什么别的,只是一味追求新奇罢了。”
一谈到可寿子,岛村的情绪不可思议地高涨起来。
“她们被社会承认,只不过是利用新闻界的结果。她们的作品并没有什么新的jīng神,也不是真正的前卫派水墨作品。就是说,局外人只是好奇地加以鉴赏,并煞有介事地向日本人传播。再说,那个前卫派花道的男人又利用了它,因此使人觉得这是新颖的艺术。这一点正象久井文子对泷村可寿子批判的一样。”
“……”
“可是久井文子也象泷村可寿子批评的那样,并不是什么新的水墨艺术,只是逢场作画而已。就是说,她们俩是乌鸦落在猪身上。”
“您说的真刻薄啊。”
“不,那是实情。从那样的一些人中,绝不可能产生未来的艺术。……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她们的画毫无发展前途,已经山穷水尽了。这就证明它们已不是艺术。真正的艺术,其中必须包含着发展的因素。”
“我怎么做好呢?实在弄不明白。”
森泽由利子缺乏信心地说。
“这要由你自己去努力,去发现啊。我只能给你参谋一下。一说起墨的浓淡,好像就只有单调的黑色和灰色似的。其实并非如此。自古以来就有‘墨中出五彩’的说法。这话一点不假。通过不同的手法,水墨画可以画出与各种各样的彩色绘画相媲美的绚丽多彩的图画,新的水墨艺术只能由象你这样的年轻人来搞。你一定能超过她们两个,创造出新的艺术来!”
“我总觉得这样对不起泷村先生。”
“你说些什么啊!艺术没有叛逆怎么发展?这种旧的师徒关系,真不知过去给艺术的发展造成多大的阻力!你一定要否定久井文子和泷村可寿子,找到你自己的艺术……”
岛村理一逐渐兴奋起来。
“我来培养你!你就是首先创造新的水墨艺术的人。我来作你的引路人。你能不畏险阻地跟我走吗?”
“一定,我一定跟着先生走!”
由利子毅然抬起头来。她盯着岛村,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
2
久井文子在市泽庸亮陪同下乘车回家。市泽庸亮那布满青筋的手紧紧握住文子那柔润的纤手。市泽的手还不时地就势捏捏文子那富有弹性的膝头。
“真讨厌!别这样!”
虽然文子这样说,可庸亮仍毫不在乎,年轻女人膝头的触感使他很愉快。
“老头子都是厚脸皮。”
庸亮说道,
“一接触到你那富有弹性的皮肤,我就感到年轻起来啦。”
“司机在看呢!”
文子挡住庸亮就要伸进怀里的手。
晚上十点街道上相当冷清,但进入自由丘的商店街后,周围明朗起来。
“到这里就行了。”
文子说,
“我再换车回去。”
“为什么啊?有什么要回避的?”
“可是,要考虑左邻右舍啊!您用这么豪华的车送我,会引人注目的。要是别人看到您坐在车上,彼此都不好吧!”
“那有什么,我不怕。”
“可我要为难啊!”
“要是那样,就没有办法了,尽管很遗憾。”
市泽庸亮吩咐司机,在僻静处停下车。
“你,到那边雇辆出租车!”
“知道了。”
司机把车停在路旁,匆忙下车,站在路当中等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