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马上收拾行装,伪造符传,连姓名也换了,驾车就跑,想逃回齐国。他们一行人马在夜半的时候来到函谷关,关门紧闭,根本出不去。而这时昭王的情欲已经得到了宣泄,脑子重新清醒(也许还发现自己那件白狐裘竟然出现在宠姬衣橱里),立刻派人打听孟尝君下落,发现已经潜逃,当即下令士卒乘坐传车去追赶孟尝君。此刻站在函谷关前的孟尝君也猜到昭王有可能后悔,在夜色中急得跳脚。这时随行门客中一个擅长学jī叫的人就学了几声jī叫,因为学得特别像,函谷关周围的jī受到感染,全部叫了起来。那时没有钟表,守关的官吏听见jī叫,稀里糊涂以为天亮了,当即开关验证放行。好在孟尝君等人的符传伪造得非常好,关吏们没有发现破绽。孟尝君一行出关才一顿饭的功夫,秦昭王派遣的追兵赶到,却已无可奈何。可见设置检验符传的关口,对于统治是多么重要。我们现在火车站也经常有警察检验身份证,性质是一样的。
符传是其中一种最常见的形式,另外还有一种比较简便的方式为“繻”,出行者不需要事先登记,只要拿着当地政府开的介绍信就可以了。武帝时有一个叫终军的人,他是济南人,以博学善辩闻名家乡,十八岁那年,因为学习成绩很棒,被录取到长安继续深造,路过函谷关的时候,关吏验了他的介绍信,认定是良民,发给了他半截繻,也就是撕开的帛,终军问:“给我这个gān什么?”关吏道:“等你哪天出关的时候,我们要检验这半截繻,合不上你就出不了关。”终军这个愤青当即激动地说:“什么?太小看人了。大丈夫西游进关,将来还要靠合繻出关,羞先人哩!”当即呸了两声,就把那半截繻给扔掉了。
终军到了长安,上书武帝,武帝很欣赏他,拜他为谒者给事中,大受宠幸。我们知道,谒者是宫禁内随身侍候皇帝的官吏,可以影响皇帝的决策,不是一般外廷官员可比。后来武帝派遣终军以谒者的身份持节巡行天下郡国,又经过函谷关,那些关吏还认识他,称赞道:“这就是那个扔掉繻的少年啊。”显然,因为终军持了皇帝颁发的节信,就代表着皇帝出关,谁敢去验问他的身份。就像我们现在的高级官员,专车接,专车送,哪个警察敢查他的身份证?中国的事情,别看隔了两千年,很多行事方式却是完全相同的,这就是文化传统,很光辉,很灿烂。
这种出关检验符传的制度,在文帝十二年已经废除,说明文帝比较大度,天下太平,不需要这么紧张戒严了。可是七国之乱后景帝又恢复了这个制度,说明景帝感觉局势仍很紧张,不得不多加防备。
在此之后,还采取了其他措施打击诸侯王的势力,原先刘邦规定,诸侯王国的地位和郡相等,王国内的官制和汉朝中央完全相似,其中太傅辅导国王,内史治理国民,中尉掌管武事,丞相统率众官,而且其中除了丞相和太傅是由汉朝中央派去的之外,其他官吏都由王国国王自己委派,诸侯王地位尊崇,他们实际上掌握了国内的行政权,只有兵权受到限制,没有中央颁发的虎符,他们不得擅自发兵。
不能发兵,按理说诸侯王就掀不起大làng。王国兵权有时还掌握在丞相手里,但由于丞相不是最高的行政首脑,在国王处于qiáng势的时候,丞相的权力就会受到压制,反之亦然。当年齐王刘襄想发兵进攻吕氏,就被丞相发兵围住王宫,如果不是靠魏勃的计策,齐王根本就无能为力。而吴王刘濞想造反,先前汉朝派来的丞相袁盎对他服服帖帖,而一旦造反之日,马上把汉朝派去的官吏全部杀了,所以显然这种防范还远远不够。于是在景帝中元三年,刘启下令,首先省去了诸侯王内御史大夫这个官职,两年后,又再次下诏,诸侯王不再承担治理国家的任务,所有的官吏都由中央委派,“丞相”改称“相”,使它在名称上就低于中央朝廷的丞相,官印也由以前的金印改为银印,地位大大降低。省去廷尉、少府、宗正、博士官,其余像大夫、谒者、郎官等也减省成员,这么一来,诸侯王们是彻底阳痿了,基本上是再也不可能起兵造反了。他们实际上像一般平民富家地主一样,只能靠收税过日子,没有丝毫管理权力。如果封地大、收税多还好,日子还能过得比较排场;如果封地小、收税少,简直连一般商人还不如,贫穷的甚至只能坐得起牛车,一点面子都没有。要知道在西汉,牛车一般只是用来拉货的,人一般只乘马车。如果沦落到乘牛车的地步,就好像现在大学毕业十年后搞同学聚会,等你骑自行车到了聚会地点,发现门口停的是一色的轿车,根本就没有停自行车的场地,简直羞死人。西汉那时也是这样,你想,人家都是驾着高头大雄马拉的车而来,连一匹母马都没有,你却坐辆牛车,那不丢死人啊?
小章:第二集
诸侯王的问题基本上处理完了,至于匈奴那边,刘启的运气比较好,七国造反的时候,赵王刘遂意欲联合匈奴进攻汉地,但由于汉兵很快击破了赵国,匈奴无机可乘。刘启也怕边境出乱子,在前元五年,派遣公主出嫁单于,和匈奴在边境通商,每年送给匈奴单于大量财物,以及诸侯王翁主,所以匈奴一直很老实,除了一些小型的抢掠之外,其他没什么大事,所以说刘启比他老爸的运气好。
东方诸侯既然无事,匈奴也没事,刘启接着gān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除掉了丞相周亚夫。
周亚夫自从吴楚之战后,威震天下,刘启提拔他当了丞相,大概周亚夫自以为功高罢,平常偶尔会有些骄矜之色。按理说他也有资格,他的老爸是周勃,带兵诛除吕氏,维护的汉政权;他自己又亲破吴楚,巩固了汉政权,有什么理由不骄傲呢?不过这家伙在政治上不够成熟,当年在细柳营练兵,在文帝面前摆了一回排场,官职不降反升,他以为在景帝面前也应该保持这种优良作风。可是他忘了人和人完全不一样,世界和世界也完全不一样。文帝为人比景帝要宽容,文帝时的政治形势也比景帝时复杂。拿文帝时摆过的谱照样在景帝面前摆,就是不识时务,必然会遭到覆败的命运。
周亚夫第一次得罪刘启,是在景帝前元七年,刘启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周亚夫身为太尉,自以为是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牛皮烘烘,可以说得上话,拼命劝谏,刘启懒得理他,很讨厌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派。这个看似简单的事,实际上就是他最后遭到厄运的最大原因。因为在废刘荣的事件中,得利最大的是王皇后和日后的武帝刘彻。周亚夫此举得罪了皇后母子,就算他能逃过景帝这一劫,也会被日后即位的武帝除掉。
而那个他在平定七国之乱时得罪过的梁孝王这时也落井下石,时时在窦太后面前说周亚夫的坏话。窦太后宠爱梁王,当然也会逐渐对周亚夫有看法。当主子的就是这样,你为他立了大功,这是应该的,奴才孝敬主子,保护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嘛;但是你如果稍微得罪了他,他就马上翻脸。按说周亚夫看见皇帝对他开始冷淡,就应该有所警惕,而偏偏他不识趣,再次做了违拗主子意图的事,而且这次是直接得罪了窦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