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王翠翘插嘴说道,“小尤那里倒不如不说奇,为的怕打草惊蛇,容易误事。到了那天,gān脆想法子把他制服,要叫他gān什么就gān什么,倒还省事些。”
“这话对!”阿狗说,“gān脆把日子都确定了它,到时候分头行事,彼此呼应。”
“嗯,嗯!”徐海凝神静思了一会答说:“初步预定在5天以后,也就是从今天算起的第六天上,huáng昏动手。到第五天上,我会派人来通知。”
“好,就这么说了。”
“那么,再回头来说第三件。”徐海问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把翠翘平安置到稳当的地方。”
“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阿狗答说,“送到粉蝶的娘家去。”
“第四!”
“第四件事是联络冈本。”
“这件事很难。”徐海问道:“你预备怎么说法?”
“当然不能明说,局势将会有极大的变化。我只暗示他,情势很复杂,需要小心应付;最要紧的是镇静,只要他肯跟我合作,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安全。”
“说也只好这么说!你小心些就是。倭人生性多疑,总以不惹他们猜疑为第一要义。”徐海又问:“第五件呢?”
“第五件就是你们那里一得手,我在这里也动手。”阿狗突然问道:“二爷,你在那里有没有把握?”
“现在还不敢说。只有看后天的情形。”
“这,这是看后天的什么?”
“看后天大家对官方的态度。”徐海答说,“后天一布好了防,平湖的县官会带酒带肉来慰劳,邀请大家到平湖城里去赴宴。倘若大家一口答应,事情便有了三分把握;宴会中宾主尽欢,事情便有了六分把握;赴宴回来,没有人说一句猜疑的话,事情便有了九分把握。最怕的是,有人说一句‘宴天好宴,会无好会’,识奇了‘鸿门宴’的机关,事情就难办了。”
“我懂了。”阿狗提出要求,“后天是怎么个情形,二爷,你要派人来通知我。”
“一定。”
“如果从事顺利,我只能维持到那天晚上。二爷,”阿狗很郑重也很恳切地说,“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己知道,等事情一出来,这里群龙无首,势必大乱,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二爷,你可千万要赶回来。”
说到这话,徐海可有些答应不下了,“我要陪他们在一起,未见得能赶回来。”他说,“有罗师爷在,到时候,你请他主持好了。”
“罗师爷足智多谋,不过到底赤手空拳。再说,知道罗师爷的人,会服他的威望;不知道罗师爷的人,只当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的书生,未见得肯听他的话。”
“这容易!”王翠翘向徐海说道,“我们自己有3000人;这3000多人,如果都肯听阿狗的号令,还怕维持不住秩序?”
“这话倒也是!”徐海说道,“明天我集合大家当众宣布,我带1000人走了以后,其余的人都听你的号令。不过,”他笑笑说道:“两千人,你带得下来带不下来?”
“这——”阿狗踌躇了。
“你不要气馁!”王翠翘鼓励他说:“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你自己有自信,就不必怕别人不听你的号令。”
“如果不听呢?”
“不听就照规矩办,该杀该打,不要犹豫。”
阿狗还在踌躇,度德量力,怕不能服众。尤其是他在徐海手下的地位,在第四、第五之间,上面还有老二、老三;越次升腾为手握全权,那两个人会不会心服,大成疑问。
当他说了他的顾虑以后,徐海也觉得需要慎重,便有犹豫之意;而王翠翘认为事到如今,不容畏首畏尾,极力主张原议。
徐海考虑了好一会,终于作了决定,将重任托付给阿狗,不过事先要做一番疏通解释的工作。吩咐供奔走的小头目,将二头领、三头领请来。
“头领”这个名目,仿自水浒。二头领叫张义胜、三头领叫罗四虎,是徐海的左右手,地位都在阿狗之上,所以一到之后,左右列坐,阿狗却坐在下首。
说过几句闲话,徐海收敛笑容,脸上浮铺极严肃的神色,“有件事要跟两位老哥谈。未谈之前,先要跟两位老哥告罪。”
说着,徐海便站起身来吩咐:“拿酒来!”
张义胜、罗四虎亦都起立,同声连称:“不敢,不敢!”
“两位老哥不必客气。”徐海从随从手中托的朱红盘,取两杯已斟满的酒,分授张、罗,自己亦取一杯,举一举说道:“我有个不得已的措施,如果两位老哥肯体谅我为大家打开一条出路的苦心,原谅我那个不得已的措施,就请gān了这杯酒!”
张、罗二人,无不纳闷,但此不得已的措施,总不见得是要“借人头”。所以为了忠心义气,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我就要带人走了。这一去有好几天耽搁,这里不能没有一个抓总的人。照道理说,我应该请老张帮忙。不过,两位老哥也看得出来,这一趟去投诚,不能不防事有变化,到那时候,只有李同才知道怎么样应付。所以,要委屈两位!”
张义胜比较迟钝,还不知所谓,罗四虎却听懂了意思,“大头领,”他问,“你老的意思是让李同抓总?”
“是权宜之计。”
罗四虎与张义胜互看了一眼,勉qiáng取得了同意;然后,张义胜答说:“既然大头领认为只有李同能抓总,那,我们当然听他的指挥。”
“一时委屈,一时委屈!”徐海连连拱手,接着便喊:“李同,你应该给两位头领道谢。”
阿狗遵命而行,用极谦卑的态度、极委婉的言词,向张义胜、罗四虎致歉致谢。张、罗二人心里本来有些芥蒂,经此一番周旋,也就涣然冰释了。
第二天中午是罗龙文宴客,目的有二,一是为辛五郎及陈东、陈可饯行;再是慰劳叶麻等人。宾客到达之时,罗龙文正潇洒地在临池。他是写米字的,一笔行草,颇见功夫。辛五郎当时便求“墨宝”,作为纪念。
罗龙文欣然许诺,写了一首唐朝留学中华的一个日本僧侣做的诗给他。陈东见猎心喜,也要求罗龙文写一幅字相赠。“好!好!”罗龙文命书僮换了一张新纸,提笔在手,略想一想写下来一首词。
词是一首《念奴娇》: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chūn色。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销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待金jī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写完吟哦了一遍,又提笔题款:“甕天脞语”载宋江潜至李师师家,题一词于壁;调寄《念奴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