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和腐败之间有一个相当大的误区,也可以gān脆说是一个相当大的社会“黑dòng”。一个时期内,一些帮阑文人和一些帮闲理论家,写出过许多帮闲式的文章。这类文章一言以蔽之地总在唱一个调子——要改革,腐败总是难免的。只要老百姓一对腐败表示不满,这个调子总会唱起来。
一个时期内,老百姓的直接感觉是——分明的,有人是极不爱听关于腐败的话题,听了是不高兴的,是要以为存心大煞改革的风景的。于是后来老百姓也不屑于议论了,表现出了极大的令人困惑的沉默。沉默地承受着,承受着物价的近乎荒唐的上涨,承受着腐败的得寸进尺,肆元忌惮。不就是要求老百姓一概地承受吗?那就表现出一点儿心理承受能力给你们看。即使在今天,者百姓认为最没劲的话题也大概莫过于腐败的话题了。老百姓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似乎是要伴随着腐败一齐往前混……
时代变了,猫变了,狗变了,文学也变了,小说家和诗人,不变也得变。原先是斗士,或一心想成为斗士以成为斗士为荣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变成猖士,或者gān脆由猖士变成隐士。作一个现代的隐士并不那么简单,没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虽然“隐”而“士”也总归潇洒不起来。所以旁操它业或使自己的手稿与“市场需求接轨”,细恩付也是那么的情有可原。
而我自己,如今似乎越来越悟明白了——小说本质上应该是很普通、很平凡、很寻常的。连哲学都开始变得普及的时代,小说的所谓高深,若不是作家的作秀,便是吃“评论”这碗饭的人的无聊而鄙俗的chuī捧。我倒是看透了这么一种假象——所谓为文学而文学的作家,在今天其实是根本不存在的。以为自己是大众的启蒙者或肩负时代使命的斗土,自然很一厢情愿,很堂·吉河德。但以为自己高超地脱离了这个时代,肩膀上业已长出了一双仿佛上帝赋与的翅膀,在一片没有尘世污染的澄澈的文学天空上自由自在地飞翔,那也不过是一种可笑的感觉。
从此我在许多事情上都非常相信机遇了。
机遇决定了多少人的命运啊!
生活中,有多少人,仅仅因为没有机遇,便默默无闻。丽一旦有了机遇,谁又能断定走在大马路上的一个什么人,不会在一番什么事业中取得什么成功呢?让我说,人啊,为别人更多地创造机遇吧!果然人人如此,我们每个人的机遇也便在其中了。某些人苦苦追求某一事业而不成功,有时实在不是因为缺少才华,而是缺少机遇。进而言之,是缺少为他或她创造机遇的一些人们。我们为他人创造机遇,更多的时候并不损失我们自己的什么利益。何乐而不为呢?仅仅因为“我不能,你便也休想”这样一种心理,断送了别人可能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遇,那是多么该诅咒的行为!这样的行为在我们生活中太多了。少一点,生活将会变得美好!
有一部电影中的一个情节,令我感动至深,永难忘记。
年轻的肖邦初到巴黎,无人赏识他的音乐才gān。他偶识了乔治,桑——这也是机遇。乔治,桑引他进入自己的沙龙的第一天,邀请了许多音乐界名流,告诉他们,大音乐家李斯特将为他们演奏钢琴曲,但有一个条件,需熄烛听之。黑暗中,钢琴声将所有的人都陶醉了。琴声止,掌声起。乔治·桑挽着李斯特持蜡烛走至钢琴旁。这时人们才发现,演奏者原来并非李斯特,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持在法国女作家手中的蜡烛,照亮了未来的大音乐家的脸。
李斯特说:“这位年轻人演奏得好极了!我非常羡佩他的音乐天才!”
也许是虚构。但是真美好!美好的乔治·桑!美好的李斯特!当时眼望着银幕,我流泪了。从此喜爱乔治·桑的作品,喜爱李斯特的乐曲,尤胜喜爱别的作品和别的乐曲。乔治·桑与肖邦的爱情,对我来说,也成为容不得什么人的什么文字非议的爱情了……
到了年龄,小伙子们总希望某一个姑娘不再是自己的“知青姊妹”,而成为自己的妻子。这是任谁也没办法阻止的。只有互相不被吸引的青年男女之间才有所谓纯粹的友谊。这是一条关于男人和女人的定律。伪君子们才企图证明这条定律是错误的。
谁动用过卑下的心术,淮就将得到等量的报应。动用没动用心术,这是该不该原谅的界线。
研究起来,年轻人的爱出风头,大抵是因为姑娘们的存在。正如不见雌孔雀,也末受什么鲜艳色彩的刺激,雄孔雀是懒得歼屏的。只有小伙子们在一起的时候,连最爱出风头的小伙子,也没多大兴致出风头。反之,只有姑娘们在一起的时候,连最爱打扮的姑娘,也没多大兴致打扮自己。出风头实在是小伙子们为姑娘们“打扮”自己的特殊方式。
无论是什么人,说了我不赞同的话,无论什么场面下,我也会起而反驳,全然不计后果。这是我本性中的另一面。与我的爱出风头,相得益彰,互为衬映,显现出一个性情中的真我来。
如今已经三十六岁,爱出风头的年龄早已过去了,与多情的年龄一块儿过去了。从个人的教训中,从别的爱出风头者们的庸俗中,体会到了这种庸俗实实在在是对一个人自己的莫大损害,也就学会了一点自尊。人既从自己的教训中发现自己的劣点,也会从别人的庸俗中总结出自己应当如何做人的原则。不惑之年仍大惑不悟,好比女人的更年期无限延长。那是怪不幸的。
试想这“坏人”的罪名,对于好人来说,是作践到家了。它太容易使人猜测到道德败坏,腐化堕落,以及与女人乱搞关系一类事情上去。而且又是自己无法向别人申冤的。
黑色幽默之戏剧之文学,在中国人的生活中蕴含着大量大量的素材与启示,却怎么在外国异军突起了呢?不是中国作家和戏剧家们的一大遗憾吗?这些人,这些事,渐渐使我意识到,复旦是不能满足我qiáng烈的求知欲的。它可以给予我的只能是另外一类东西:入党,理想的分配去向,政治垫脚石。想要多少块,它可以给你多少块!但需要等量的“实际行动”去换取——在“文革”后期,几乎所有的大学都这样。
出卖自己也总需要点勇气。彻底出卖自己则需要大的勇气。
无所畏惧——其实是一种自我感觉。因为我深知、言行不慎、我是会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被“出卖”得更惨的。“出卖”——各种人们之间的各种“出卖”,已不复能用“品德”二宇解释,那是那一历史时期的“流行病”。如果放在特种显微镜下分析,每个最渺小的病毒,都带有那一历史时期的政治的特征。
我们中国人的心理真是不可琢磨。我想。把女人的腿画得那么修长、那么秀美、那么迷人,涂以肉色,而将女人们的脸都画得像七八岁的小女孩的脸似的。于是夹在书中,压在玻璃板下,时时“欣赏”,便心安理得了。仿佛“欣赏”的是小女孩,非属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