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好可怜……”
“有那么点儿,但主要的是觉得,我们的缘是令我感动的,我内心里这会儿充满了感动,感动极了啊!你如果一点儿也不嫉妒他,那么我……你设身处地从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我和dàng妇又有什么两样?和免费一次的娼jì又有什么两样了?他最好的此刻完全属于你,可怜的是他,而并非是你啊!如果你由于嫉妒而憎恨他,你实际上不是已经通过这一点儿对他进行了报复,进行了践踏吗?……”
她仍双手捧着我的脸,仍温情脉脉地凝视着我,而我却不禁垂下了目光。她的又真挚又理智又对我的心灵具有无限劝慰性的话,使我简直没有勇气再望着她……
“其实我也憎恨他,又鄙视又憎恨,这会儿,还多了一点儿对他的可怜,其实可怜他是多余的,完全没有必要的。只不过证明我自己太善良,你替我报复了他,我也替我自己报复了他。尽管这可能伤害不了他,但对我公平了些,对别的男人也公平了些,比如你……”
“你究竟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我垂着目光,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调问。
“那又怎样?”
“你可以和别人结婚。”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结婚,你能为我离婚吗?”
“能……”
我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望着我。”
“……”
“望着我。”
我缓缓地撩起了目光。
“你说谎了是不是?”
“是的……”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随即又垂下了目光……
“让我再去和什么样的男人结婚呢?我已经三十七岁了。我已不可能再重新从三十多岁的男人们之间寻找丈夫,一个老大姐大概只适合作他们中某些人的情妇。而且,大概是那些具有所谓‘恋母情结’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们的情妇。如果要作他们的妻子,他们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了,尽管我明白我对男人们仍具有魅力。和报刊文章上哗众取宠地告诉人们的恰恰相反,男人们在婚姻方面的所谓‘现代观念’更加是妻子越年轻越好。这符合男人们的事实……”
她的身体又倾倒了下去……
我又伏在她的胸上,亲偎着……
“再说,我放眼望去,中国三十多岁的男人,包括几乎一切被自认为知识结构高,层次高的男人,并没多少我觉得我嫁给他们就会感到幸福的。都像是什么流水线上生产的组合玩具,被叫作‘圣斗士’和‘变形金刚’的那一种。名、利、性。性在他们的迫切需要中是排在第三位的。在追逐名利的过程中,忙里偷闲地才为他们自己满足一下性,他们仿佛已经不大会爱了,也没有什么情欲了,没有情欲滋润的爱那算是什么?时代已经将他们的情欲瓦解了,吸gān了,只剩下单纯的性的能力了。而四十多岁的人又都是丈夫了,我也不想充当第三者的角色,你以为一个‘大款’的妻子一旦离了婚,会比农村寡妇再找一个丈夫更容易吗?如果她能从‘大款’那儿瓜分到一大笔钱,可能会另当别论,可是他不会分给我钱的,别看他对向他索赔贞洁的姑娘们还算慷慨大方,对我就不然了,那样他会觉得他损失惨重。这也就是,他绝不主动提出离婚的主要的原因。他把我彻底毁了,我知道和他离婚后,我会落个什么下场。所谓正派的好男人们,将会把我当成一个‘大款’饲养腻了的宠物。他们内心里也会渴望跟我上chuáng,但是必须偷偷摸摸的。而那些被认为是色鬼的男人们,会像一些孩子对待无主的小猫小狗,企图诱我为所欲为而又肆无忌惮,那我就永无宁日了,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钱在今天已经和人的尊严有点儿密不可分了。但我不会要他的钱的。他哪一天大发慈悲了,主动给我也不要……”
“那你……可怎么办?……”
“我用我自己的私房钱,入了他的股。我现在倒是天天祈祷他多赚钱了,多多益善,那么我自己将来也有股红可分了,等我有了一笔属于我自己的钱,等他母亲……等老人家不在了,我就自由了,我有我自己的钱,我有我自己的魅力,我要从从容容地去寻找属于我后半生的那份儿缘……”
“为什么要等大娘……要等他母亲不在了?……”
“老人家对我太好,拿我当亲女儿一样看待,我和他实际上的关系,老人家至今还蒙在鼓里。我不忍在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伤她的心,老人家经不起伤心的事儿了……糟糕,我得看一下表,你替我看一下吧……”
我未动。
我想那样伏在她身上睡去……
“听话……”
她轻轻推了我一下……
我不得不离开她,去茶几那儿拿起了我的手表——已经差五分十二点了……
“有这么晚了?……”
我回到chuáng上,将手表递给她自己看……
我说:“既然这么晚了,我就不能回宾馆了,路还挺远呢,可能连车也打不到了……”
其实我是舍不得离开她,我觉得她是能明白这一点的,
她说:“我怎么能让你回宾馆呢?……”
我笑了……
她又说:“你今晚就睡到我这儿吧,明天可以起得晚点儿,等左邻右舍的大人们都上班去了,没人会发现你从我这儿离开,你再走,行吗?……”
我说:“行……”
我重又伏在她身上,双臂搂抱住她的腰,让她柔软的身体压住我的双手……
“不过我得走了,我得去看看老人家,老人家独自睡,我不放心。万一又下chuáng,摔了碰了可怎么办呢?往常都有小阿姨就伴,今天我又放了小阿姨的假,允许她三天后再回来……再说我答应了老人家要回去陪她过夜的,对老人家我不能言而无信是不?……”
我说:“这一次例外……”。
她将修长的手指弓起,轻轻刮了我的鼻了一下:“听话,让我起来。我答应你……还有下一次缘好不好?……”
我说:“不好……”
将她搂抱得更紧……
“我快喘不上气儿了……”
她又用手指刮了我的鼻子一下……
“你呀,你们男人呀……好吧……我再给你……半个小时,知足了吧?……”
我说:“不……”
“四十分钟……”
我说:“不……”
“你以为我这会儿就舍得离开这儿吗?最多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一定得让我走,啊?我以后用三次机会回报你。我不会骗你的,你想我能骗你吗?我可以做到在老人家活着的时候不伤老人家的心,但我做不到为了她老人家再让自己受煎熬,我已经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