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上的姑娘们尤为感动。因为她们每一个都认为自己便是“爱”最准确的代词,
不免一个个也都觉得颇有点“至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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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行啊! 有内秀啊! 有口才啊! ”
“嫂夫人也发表发表高见嘛! ”
尽管她是全连女知青中年龄很小的几个中的一个,但所有的男知青一律尊称
她“嫂夫人”。
她羞红了脸,垂下头,轻声说:“我没听明白他胡诌八扯了些什么。反正…
…反正帕里斯把厄里斯的金苹果给了阿佛洛狄忒是有道理的。”
几个背朝着姑娘们的男知青,像听到口令的士兵们一样,一齐朝火炕转过身,
对坐在姑娘们中的“嫂夫人”瞠目而视,姑娘们则一个个面面相觑。
连刘大文自己也“友邦惊诧”了!
“什么? 什么这个斯那个斯的金苹果? ”屋里沉静了片刻,才有一个小伙子
如坠五里雾中地发问。
她抬头看大家一眼,愈羞红了脸,立刻又垂下头去,用更轻微的声音说:
“我不讲。讲了,你们准该认为我故意显示自己了。”
“没的事儿! ”
“快讲! 今天嫂夫人你一定得讲! ”
“不讲明白,我们不出你家! ”
小伙子们一齐向她发动“进攻”。
姑娘们这个推她一把那个推她一把怂恿她。
连刘大文最后也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显示了一句,就别扫大家的兴嘛! ”
她终于妥协。仍垂着头,像讲给自己听一样,曼声细语地讲起来:“这是希
腊神话里的故事:一个国王结婚,邀请了所有的神参加婚礼,独独忘了邀请纷争
之神厄里斯,她不高兴,在宴席上扔下个金苹果,送给最美丽的女神。天后赫拉、
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神阿佛洛狄忒争着要,叫一个王子帕里斯评判。三位女神都
答应给王子最好的报酬。天后答应给他小亚细亚的统治权。智慧女神雅典娜同时
也是战神,她答应给他武功。爱神答应给他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于是王子把金
苹果判给了爱神,爱神使王子得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海伦。所以,我认为爱
情是比权力和其它什么的……更……”她沉吟了几秒钟,想不出最能表达自己意
思的词句,只得用“更好”两个字结束。
大家又是一阵沉静。
她复抬头望大家一眼,难为情地说:“我不会讲故事。小时候家里书多,倒
是看了一些书……”
她说着又低下头去,脸色羞红得叫大家有点可怜。她今天在大家面前的确感
到十分羞涩。她属于那种将美好的爱情视为甘果的女性,只愿与丈夫在一起细细
地品尝,幸福地体味,而不愿像炫耀珠宝一样得意示人,使人羡慕或嫉妒。可她
的“大傻孩子”恰恰与她相反,他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相爱到何种程度!
他们相爱得多么幸福!
她心里真有点嗔怪他了。
“嫂夫人别太谦虚,谦虚过分就是虚伪嘛! ”一个小伙子突然打破沉静,一
本正经地说:“嫂夫人刚才讲的故事,使本人受益匪浅! 本人成诗一首,献给各
位男同胞,请各位批评指正! ”gān咳几下,高声大嗓作咏叹状:
武功诚可贵,
权力价更高,
若为爱情故,
二者皆可抛!
小伙子姑娘们纷纷鼓掌,夸赞好诗。那一位得意洋洋,俨然以天下第二位男
性“爱情至上”主义者自居起来。
又一个小伙子愤愤地叫道:“人的命他妈的太不公平! 爱情的幸福,全叫大
文一人独包独揽了! 得匀给咱们哪怕是那么一丁点吧? 我提议,为了祝愿大文和
咱们嫂夫人在天永作比翼鸟,在地永作连理枝,一辈子相亲相爱,咱们大家……”
“gān一杯? 没酒哇! ”
“一边去! 酒鬼! 咱们大家,不分男女,一律平等,每人亲咱们嫂夫人一下,
可要文文明明的,不许胡来! ”
这个提议立刻被大家一致鼓掌通过。
刘大文欲gān涉,围坐在妻身旁的几个姑娘们,已经开始行动。
这个亲她一下:“祝愿你们更加幸福! ”
那个亲她一下:“祝愿你们的爱情永远甜蜜! ”
第三个亲她一下:“祝愿你们的爱情早结佳果,生个像你一样美丽的小女孩
! ”
第四个亲她一下,不知为什么,哭了。
那个姑娘的哭,使这种特殊的祝愿仪式,显得非常庄重,圣洁,甚至令人感
动。
刘大文对大家不忍横加gān涉了,妻也不忍抗拒大家的好意了。
姑娘们一个个都亲过了她。她有几分勉qiáng地被她们推下炕,低垂着头站在小
伙子们面前。
仿佛她是一件圣物,小伙子们一个个瞧着她,谁也不敢上前轻轻碰她一下,
更不敢亲她,似乎那样做就等于亵渎了圣物,冒犯了神明。
提议的那个小伙子瞧了刘大文一眼,说:“大文,别不高兴啊? 我们可是虔
虔诚诚地祝愿你们! ”说完,走到她跟前,又对她说:“嫂夫人,请接受我的祝
愿。我祝愿你们,一辈子都爱得这么叫别人……嫉妒! ”
她听了这话,缓缓抬起了头。那个小伙子迅速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下,立即
退到一旁。
她一个个地瞧着他们。
他们的表情都是那么虔诚之至。
她没再低下她的头。
小伙子们以第一个人为榜样,依次亲她。
他们都亲过她后,又是先前那么一阵沉静。
她扑向刘大文,偎在他怀里哭了。
大家愕然,惶然,以为他们的好意被误解,使他们的“嫂夫人”
觉得受了凌rǔ,不知所措地望着刘大文。
只有刘大文理解妻的心情,知道她为什么哭。
他感动地对大家说:“我刘大文谢谢大家的祝愿! 我们俩都谢谢大家的祝愿
! ……”
他自己也低头在妻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妻的肩。
沉静持续着。
每个小伙子和每个姑娘的心里,似乎也在那种沉静中感受到了爱,感受到了
某种美好的幸福。
“金嗓子”低声唱了一首鄂伦chūn族民歌:
威参拉哥哥,我有点小米,给你做点小米饭吧,那依呀!
韦丽艳姐姐,我来不是为吃你的小米饭,而是来找你的好意,那依呀!
威参拉哥哥,我有点树jī肉,给你做点树jī肉吧,那依呀!
韦丽艳姐姐,我来不是为吃你的树jī肉,而是向你求婚来的,那依呀!
威参拉哥哥,我有点飞龙肉,给你做点飞龙肉吧,那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