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兵团时的教导员,我们在兵团时要称她营首长的! 可你们那三个混账东西,
却在夜市场当众侮rǔ她! ……”
“这不应该,这很不应该……”那人诺诺连声。
不再是教导员的女教导员,骤然间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无法遏制的愤恨。她突
然捧起电话机,高举过头,狠狠摔在地上。
话筒先落地,话机砸在话筒上,将话筒从中间砸断,话机外壳也碎了。
她却并不感到充分发泄了愤怒,又捧起桌上的饭盒狠狠摔在地上。饭菜遍地
开花。
她要把这地方毁灭,可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摔了。
她凶狠地瞪着他们,剧烈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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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完全被震慑住了。他们以为市长的女儿肯定有点jīng神上的毛病。无跟的
靴子,呢大衣外披着破旧的兵团huáng大衣,这种穿着就够古怪的了! 他们怎么就没
瞧出来呢! 教导员之说,毫无疑问是那个倒卖香烟的小子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可市长的女儿怎么又会跟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搅在一块儿呢? 唉唉,知识青
年中,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没有啊! 再说,市长这女儿也其貌不扬……
刘大文两根手指夹着烟,吞云吐雾,幸灾乐祸地瞧着他们,一副悠然自得的
样子。
“我们并没把你怎么样啊! ……”那小人物又嘟哝了一句。
刘大文喝道:“你还敢这么说! ”
他立刻缄口。
这时,那三个人回来汇报:“拦住一辆公安局的吉普车,在外边等着呢……”
见屋里的情形大不对头,面面相觑。
刘大文将抽了半截的烟盛气凌人地往地上一扔,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说:
“教导员,我们走! ”高傲地搂着她的肩膀,像搂着情人的肩膀一样,从他们面
前检阅般地走过,一脚踹开门,扬长而去。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公安局的小吉普车,红色独眼还在无声转着。
那小人物送出门外,替两个返城知识青年打开车门,心怀不安地继续解释:
“这完全是误会,请代我向市长同志问好……”
姚玉慧不理他,对刘大文说:“我不坐车! ”
刘大文附和道:“对,我们不坐这辆公安局的警车,好像我们是罪犯似的! ”
又转脸看了那小人物一眼,奚落地说:“我们绝不会代你向市长同志问好的! ”
他们如一对散步情人似的走了。
拐过街角,刘大文将手臂从姚玉慧肩上放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无比开心,
笑弯了腰。
“你笑什么? ……”她板着脸问。
他却笑个不停。
“别笑啦! ”她喝斥他,自己却忍俊不禁,也无声地笑了。
她羞愧地说:“我刚才真像个疯子是吧? 我想我刚才是有点……歇斯底里大
发作……”
“啊不,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他终于忍住笑,非常庄重地说,“教导员,
你刚才表现得出色极了,风度大大的! ”
“因为披着你这件破大衣? ”
“因为你把他们统统都给镇住了! ”
“主要是因为你的书包又回到了你身上,你才这么赞美我吧? ”
“那你把我看的太狭隘了,是因为你的勇敢。”
“勇敢? 哼! ……”她向前走去。
“是勇敢! ”他肯定地说,跟在她身旁走着,又要搂她的肩膀。
她将他的手臂打开了。
他的情绪却有些兴奋得古怪,仿佛刚刚看完了一场好电影,按捺不住地要加
以评论。
他侃侃而谈:“你知道,你拿着电话听筒哭的时候我心里想什么? 我想我们
在北大荒锻炼了十一年竟还那么没出息,我们的教导员竟还是个小女孩! 可你把
电话摔了的时候,我真想亲你! 接着你又摔饭盒,我真想大喊:‘教导员万岁!
’就像那一年在水库工地上,你敢于不把团长当成回事儿,下令放我们回各连队
时的心情一样! 你自己还记得吗? 有多少知识青年围在你的帐篷外,蹦着高喊:
‘教导员万岁’啊! ……”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个人反叛史上的一次辉煌战役,也是一次大的自豪和大
的骄傲,她怎么能忘记呢?
她却摇了摇头。
“你不记得啦? 对你说句坦率的话,教导员,只有两次你真正使我产生了一
点敬意。一次就是当年那件事,一次就是今天这件事……”
她严肃地说:“你的话简直使我怀疑,你是在怂恿我明天开始杀人放火! ”
“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啊! ”刘大文叫了起来,“我自己不会去做的事,
从来不怂恿别人去做! 但是在需要的时候表示出一点愤怒,总不算过分吧? ”
“那你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表示出一点愤怒来呢? ”她好像问得很天真,其实
是在挖苦他。
“我? ……可惜我不是市长的女儿啊,不敢。”他叹了口气。
“鼻子还疼吗? ”
“鼻子是无所谓的……我要是能当上一个市场管理员有多幸福! ”
不知不觉,他们已走过了五条横马路,快走到她家了。
她站住,将大衣还他。他说:“你穿回去吧! 给我留个今后去找你的借口。”
她一时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含意。
“我去找你的时候,就是请求你帮我什么忙的时候。我当然不会经常去找你
的,但也许真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她明白了,在他眼中,她已不再是教导员,而是市长的女儿。
她点了一下头,又将大衣披在身上。
“我说得这么露骨,你不轻视我吧? ”
她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你就帮了我的大忙。”他拍拍书包,苦笑道,“一文没赚,还赔了三
分,因为开了一包。”
她怜悯地望着他说:“把你的书包给我,我可以再帮你一次小忙。”
“你替我……投机倒把? ”
“就算是吧。”
“那怎么行! 怎么能让你去替我gān这个! ”他双手按住书包,仿佛生怕被她
夺去。
“有什么不行? 我父亲爱抽凤凰烟和牡丹烟。”
“赚你父亲的钱?!……”
“赚市长的钱。”
“我不! 你这是在当面骂我! ”
“咱俩分利。这你就心安理得了吧? 你以为我向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伸手要钱
花时,就不觉得难为情了吗? ”
“你怎么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从北大荒两兜空空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