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呀!”
她便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不住地亲他的脸,亲他的肩……
他双手抱住她的腰,感觉到自己结实的胸膛紧紧地紧紧地贴着她凸挺的双rǔ,像舒舒服服地紧紧地贴着一块絮满了新棉花的厚垫子似的。他身子顿时有些苏软了……
可他嘴里却仍执拗地要求着:“你说呀,你说呀!……”
她的身子却在他怀里委了下去。她将脸偎在他胸膛上,继而又不住地亲他的胸膛……
他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见她双眼也已泪汪汪的了。
于是他俯下头亲她的双眼。像要将她眼中的泪嘬尽似的……
于是他们的双唇也亲在一起了,一时没法儿分开了……
他们便同时倒在了河岸的细沙滩上。沙滩被一白天的阳光晒得暖暖的,温热地烘着他们的身子……
这两个在他们是孩子的时候暗拜过姐弟的一男一女,在暖暖的沙滩上翻滚着,情欲炽旺地互亲互爱着……
最初一次男女间的亲爱是动人的,也是不得要领没有章法的。他们如同两只馋嘴的小猫儿,而对方是活蹦乱跳的小鱼儿,都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入肚子里,又都因对方活蹦乱跳无处下口似的……
在这过程中,她的衣服又从她身上剥落在沙滩上了……
她抓住了他的一只手,不许他剥下她那短小的亵裤……
村里传来了几声狗叫。
扑啦啦,又有一只宿鸟从灌木丛中飞起。
他们都吃了一惊……
“别急成这样儿!姐早晚是你的人。你既然有心和姐做夫妻,往后长长的一辈子供咱二人这样呢!……”
“那,做了夫妻以后,我还叫你姐行吗?”
“行啊。”
“你呢,你叫我啥?”
“我叫你卓哥。”
“不……你也得叫我弟……”
“好。还像从前一样叫你弟……”
“和从前不一样。从前偷着叫,做了夫妻以后就不用偷着叫了,想怎么叫怎么叫,可要比从前叫着亲哩!……”
于是他们都幸福地笑了。接着便商议怎么样才能顺利地做成夫妻。
依她,事情很简单,两人双双去登记就是了。她还说,就是不登记,她偏来和他住一块儿,紫薇村的人也是拿她没奈何的!
他说那可不行。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毕竟是紫薇村人共同抚养大的。终身大事,他不能不做得使全体紫薇村人都挑不出理儿来。
最后她被他说服了,同意由他首先去找村长,央求村长替他们做主,去跟刘家两口子说通。因为名分上她仍是刘家的人啊,刘家两口子仍算她“养父母”啊!尽管他和她一样,不再认为村长是正派男人了。
……
村长对卓哥的愿望大摇其头。仿佛他的想法乃是天下第一古怪第一荒唐的想法。
村长说:“不行不行!你是名声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她是名声多么恶的一个女人!你俩不般配啊!”
他说:“可我俩自己都愿意。”
“什么话!”——村长瞪起了眼睛,“什么话!这是你俩愿意就行的事吗!你是咱们紫薇村从一个孩子抚养到十八岁的。我是谁?我是一村之长!如果说普通的一个咱们紫薇村的男人或女人等于是你的父母,那么我就等于是你的祖父了!你的婚事我就一点儿都没权力做主了吗?……”
一提到紫薇村对他的大恩大德,他顿时惭愧起来了。
“我……村长叔爸,我不正是来请您做主的吗?……”
“可我不同意!”
“可咱们紫薇村对她不公平!咱们是一个在省报上被表扬了的村,怎么能相信她是什么白虎jīng的孙女呢?……”
村长怔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拖起了村长的官腔:“这个嘛!我当村长的这么信了吗?你卓哥又能具体指出咱们紫薇村的哪一个人这么信了呢?……”
他也被村长反问得一怔。
他想用句什么话暗示村长,让村长明白,他对村长和刘家女人的事儿是知道的,希望能对村长转变态度起点儿作用。但这念头在他心里拱动了一阵,自行的驯服下去了。
他没敢。
“好吧,既然你相中了她,我又何苦非qiáng加阻拦呢?不过,我总得征求征求咱们紫薇村普遍人们的看法是不?你卓哥的婚事,不是一般人的婚事。别人的婚事有父母参谋就行了。自己愿意,父母同意,谁都gān涉不了的。如你刚才自己所说,你自己九岁起,也是一个上了报的人物呢!这几年省报那位大记者,一直没忘你哩!还想就你的事儿再写续篇,再歌颂咱们紫薇村一番哩!你的婚事如果遭人议论,咱们紫薇村好名声毁于一旦哩!我这位村长失职哩!咱全体紫薇村人得沮丧几代哩!……”
村长诲人不倦,循循善诱的一大番话,似乎句句说在情上,说在理上。似乎说得那么虔诚,考虑得那么周到。
卓哥一时间无话可说了。他感到村长看着他那一种目光,如同看着一个不懂事的、一时心血来cháo犯任性的孩子。
“卓哥呀,你放心吧!紫薇村既把你从一个六岁的孩子抚养到了十八岁,就不会不对你负责到底!你才十八岁,急什么呀?能眼看着你打一辈子光棍吗?男婚女嫁,讲的是般配二字。再说,也得刘家两口子点头是不是?那小琴也毕竟是刘家从小养大的吧?如果刘家不同意,我当村长的也是不敢硬来的!那不成了抢亲了吗?……”
村长拍着他的肩,和颜悦色地将他打发出了家门。
而从那一天以后,卓哥又见不到小琴了。他几乎天天晚上到河边去等她,一等等到后半夜。
他明白,是刘家两口子对她严加看管,不许她轻易出门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好色的村长自己,早就对一朵初开乍放瓣娇蕊嫩的野百合似的小琴心存非分之想,单等有机会对她下手呢!哪儿轻易地就肯将小琴成全给他啊!
……
转眼秋至。卓哥结婚了!喜日子就是中秋节那一天。但新娘却不是他愿一辈子都叫“姐”的小琴……
婚礼在红磨房前平坦的场地上举行。围观者众,其中有许多邻村闻讯来看热闹的男女。
卓哥披红戴花,新娘蒙红盖头,二人共持联心红绸,面对用红布罩住的一块碑。
主婚的老者轻挥手,有人便将红布徐徐扯去……
主婚的老者神情极端肃穆地吐出一个字是:“念!”
于是专程从省城赶来的那位大记者朗声读碑文:“紫薇村翟姓后生卓哥,幼丧双亲,沦为弱孤。村人相怜,轮年抚育。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睡百家chuáng,衔百家亲情,受百家关爱。今卓哥成人,数德高望重之老者同为媒保,娶外地寡妇张姜氏为妻。天地昭昭,其慈永驻,其善长存。望夫妻二人,虔飨村德,誓心以报。循规蹈矩,光大村名,发扬村风,维护村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