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_夏洛蒂·勃朗特【完结】(63)

2019-03-10  作者|标签:夏洛蒂·勃朗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你是不是有理由越过习俗的藩篱——那种既没有得到你良心的认可,也不为你的识见所赞同的、纯粹因袭的障碍?”

  他停了一下等我回答,而我该说什么呢?呵!但愿有一位善良的jīng灵能给我提示一个明智而满意的答复!空想而已!西风在我周围的藤蔓中耳语,可就是没有一位温存的埃里厄尔①把它的呼息借我一用,充当说话的媒介。鸟儿在树梢歌唱,它们的歌声虽然甜蜜,却无法让人理解。

  罗切斯特先生再次提出了他的问题:

  “这个一度làng迹天涯罪孽深重,现在思安悔过的人,是不是有理由无视世俗的偏见,使这位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陌生人,与他永远相依,以获得内心的宁静和生命的复苏?”

  “先生,”我回答,“一个流làng者要安顿下来,或者一个罪人要悔改,不应当依赖他的同类。男人和女人都难免一死;哲学家们会在智慧面前踌躇,基督教徒会在德行面前犹豫。

  要是你认识的人曾经吃过苦头,犯过错误,就让他从高于他的同类那儿,企求改过自新的力量,获得治疗创伤的抚慰。”

  “可是途径呢——途径:实施者上帝指定途径。我自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曾经是个老于世故、放dàng不羁、焦躁不安的汉子,现在我相信自己找到了救治的途径,它在于——”他打住了。鸟儿唱个不停,树叶飒飒有声。我几乎惊异于它们不刹住歌声和耳语,倾听中止的袒露。不过它们得等上好几分钟——这沉默延续了好久。我终于抬头去看这位吞吞吐吐的说话人,他也急切地看着我。”

  “小朋友,”他说,完全改了口气——脸色也变了,失去了一切温柔和庄重,变得苛刻和嘲弄—一“你注意到了我对英格拉姆小姐的柔情吧,要是我娶了她,你不认为她会使我彻底新生吗?”

  他猛地站了起来,几乎走到了小径的另一头,走回来时嘴里哼着小调。”

  “简,简,”他说着在我跟前站住了,“你守了一夜,脸色都发白了,你不骂我打扰了你的休息?”

  “骂你?哪会呢,先生。”

  “握手为证。多冷的手指!昨晚在那间神秘的房间门外相碰时,比现在要暖和得多。

  简,什么时候你再同我一起守夜呢?”

  “凡是用得着我的时候,先生。”

  “比方说,我结婚的前一夜。我相信我会睡不着。你答应陪我一起熬夜吗?对你,我可以谈我心爱的人,因为现在你已经见过她,认识她了。”

  “是的,先生。”、

  “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是不是,简?”

  “是的,先生。”

  “一个体魄qiáng壮的女人——十足的qiáng壮女人,简。高高的个子,褐色的皮肤,丰满的胸部,迦太基女人大概会有的头发。天哪!登特和林恩在那边的马厩里了!穿过灌木,从小门进去。”

  我走了一条路,他走了另一条。只听见他在院子里愉快地说:“今天早晨梅森比谁都起得早。太阳还没有出来他就走了,我四点起来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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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预感真是个怪物!还有感应,还有征兆,都无不如此。三者合一构成了人类至今无法索解的秘密。我平生从未讥笑过预感,因为我自己也有过这种奇怪的经历。我相信心灵感应是存在的(例如在关系甚远、久不往来、完全生疏的亲戚之间,尽管彼此疏远,但都认不有着同一个渊源)。心灵感应究竟如何产生,却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至于征兆,也许不过是自然与人的感应。

  我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时,一天夜里听见贝茜·利文对马撒·艾博特说,她梦见了一个小孩,而梦见孩子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亲人,肯定是不祥之兆。要不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种说法也许早就淡忘了。第二天贝茜被叫回家去看她咽气的小妹妹。

  近来,我常常忆起这种说法和这件事情。因为上个星期,我几乎每晚都在chuáng上梦见一个婴孩。有时抱在怀里哄它安静下来;有时放在膝头摆弄;有时看着它在草地上摸弄雏jú,或者伸手在流水中戏水。一晚是个哭着的孩子,另一晚是个笑着的孩子;一会儿它紧偎着我,一会又逃得远远的。但是不管这幽灵心情怎样,长相如何,一连七夜我一进入梦乡,它便来迎接我。

  我不喜欢同一念头反复不去——不喜欢同一形象奇怪地一再出现。临要上chuáng和幻象就要出现的时刻,我便局促不安起来。由于同这位梦中的婴孩形影不离,那个月夜,我听到了一声啼哭后便惊醒过来。第二天下午我被叫下楼去,捎来口信说有人要见我,等候在费尔法克斯太太房间里。我赶到那里,只见一个绅士仆人模样的人在等我,他身穿丧服,手中拿着的帽子围着一圈黑纱。

  “恐怕你记不得我了吧,小姐,”我一进屋他便站了起来说,“不过我的名字叫利文,八、九年前你在盖茨黑德的时候,我住在那里,替里德太太当车夫。现在我还是住在那儿。”

  “哦,罗伯特!你好吗?我可记得清楚呐,有时候你还让我骑一骑乔治亚娜小姐的栗色小马呢。贝茜怎么样?你同她结婚了?”

  “是的,小姐,我的太太很健康,谢谢。两个月之前她又给我生了个小家伙——现在我们有三个了——大人和孩子都好。”

  “盖茨黑德府全家都好吗,罗伯特?”

  “很抱歉,我没法儿给你带来好消息,小姐。眼下他们都很糟——糟糕得很哪。”

  “但愿没有人去世了,”我瞥了一下他黑色的丧服说。他也低头瞧了一下围在帽上的黑纱,并回答道:“约翰先生在伦敦住所去世了,到昨天正好一周。”

  “约翰先生?”

  “不错。”

  “他母亲怎么受得了呢?”

  “哎呀你瞧,爱小姐,这不是一桩平平常常的不幸,他的生活非常放dàng,最近三年他放纵得出奇,死得也吓人。”

  “我从贝茜那儿听到他日子不好过。”

  “不好过!不能再坏了,他在一批坏男女中间厮混,糟塌了身体,dàng光了家产,负了债,坐了牢。他母亲两次帮他弄出来,但他一出来便又找到了老相识,恢复了旧习气。他的脑子不大健全,那些同他相处的无赖,不择手段欺骗他。三个礼拜之前,他来到盖茨黑德府,要夫人把什么都给他,被夫人拒绝了,因为她的财产早已被他挥霍掉很多。所以又只好返回去,随后的消息便是他死掉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撬邓陨绷恕!?

  我默默无语,这消息着实可怕。罗伯特。利文又往下说:“夫人自己健康也不好,这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身体发胖,但并不qiáng壮。她损失了钱,又怕变成穷光蛋,所以便垮了下来。约翰先生的死讯和这种死法来得很突然,害得她中风了。一连三天没有说话。不过上星期二似乎好些了,仿佛想说什么,不住地招呼我妻子,嘴里还叽哩咕噜。直到昨天早上贝茜才弄明白,她叨念着你的名字。最后贝茜把她的话搞清楚了,‘把简叫来——去把简·爱叫来,我有话要同她说。’贝茜不敢肯定她的神志是否清醒,这些话有没有意思。不过她告诉了里德小姐和乔治亚娜小姐,向她们建议把你去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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