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猛地张大了,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肖冬云替他说道:“你想对我说滚是不是?”
赵卫东恨恨地回答:“是的。”
肖冬云仍一脸严肃地说:“我收了你这里的影碟就走。‘老院长’是为我们好,你何必气成那样?”说完,也像在李建国房间里的做法,这儿那儿,一一发现并归拢影碟。
赵卫东看着看着,一下子抱起了电脑……
肖冬云及时地瞪着他说:“那可是这儿的公物,很贵的东西,想想你摔坏了哪儿来的钱赔?”
赵卫东的头脑中,几天来也在盘桓着一个钱字。甚至可以说,他正为钱字愁得夜不能眠。一名高二学生,在今天的中国能找到什么体面的工作?继续读书,考大学,四年读下来也是需要一大笔学费的呀!他是越考虑得多心里越惶惶然。在三十几年后传媒发达的这一个时代,只要一台电视机,只要三天的时间,就足以使他对中国了解不少方面。而这种了解对他形成的巨大的压迫,使他当年的自负彻底被粉碎了。使他心生出活着比死还不情愿的恐惧……
他放下电脑,双手抱头蹲下去了。
肖冬云收齐了影碟,带着几册杂志和画刊往外走时,不无怜悯地说:“你怎么变得如此神经质了?我只不过来做‘老院长’jiāo代我做的事,就值得你这样?”
“滚!”他终于将刚才没说出口的字低吼了出来……
如果“老院长”将jiāo代肖冬云做的事郑重地jiāo代给他,那么这一天他也许会以一种较为良好的心情度过。可“老院长”偏偏授权于肖冬云了。而这在他,竟也构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肖冬云走后,他由于妒恨和感到被伤害,痛苦得胃疼起来……
红色惊悸 第二十七章(1)
肖冬梅回到自己的房间,无所事事,便酣睡了一觉。醒来后随手枕下一摸,没摸到那本书,不由一诧。就躺着静静地想可能被谁拿去了,得出结论肯定还是物归原主了。又一想那以后可怎么好意思见到“老院长”的面呢?于是一阵自羞。
那会儿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顿觉腹中空空,食欲难捺。她匆匆洗了把脸走向食堂,一路所见之人皆友善地和她打招呼。使她感到每个人都那么的可亲。最怕碰见“老院长”,结果还是碰见了。
“老院长”问:“下午没睡一觉?”
她说:“睡了呀,睡得可香呢!”
“老院长”又说:“那本书,我后来在你的房间找到了。”
她故作糊涂地眨眨眼:“哪本书啊?”
“老院长”意味深长地说:“你呀。”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再就什么都没说,径自而去。
她呆望着“老院长”的背影,脸上又红了一阵……
也碰见了赵卫东。
他凶恶恶地说:“我正要找你算账!你把我储存在电脑里的回忆录搞得无影无踪了!”
她一笑,逃之夭夭。
却没碰见姐姐和李建国。李建国是她想碰见的,想碰见是因为想知道剧本的进展情况。姐姐却是她不愿碰见的,因为她已经无法对姐姐的管教装出虚心接受的样子了……
端着饭菜回到自己的房间,láng吞虎咽地吃个jīng光。打了几个饱嗝,不知何故,一阵困意又扑面而来。其实是由于她那胃里九天内并没消化过什么实在内容,一经吃饱,蠕动量陡增,血液就向胃里集中,头脑缺氧的原因。
昏昏沉沉的,竟又睡了三四个小时。再醒来时,天已黑了。房间里既无电视,更无电脑,连份报刊也没有,jīngjīng神神的,好生的心烦!
于是又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到了李建国的房间。那李建国自是热情有加,殷勤相待。又是让座,又是献茶。
她坐下后说:“一人一个房间有什么好,连个jiāo谈的人都没有,憋闷死了!”
李建国同病相怜地说:“我也是啊!”
她又说:“‘老院长’他们也没谁讲过,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呢?”
李建国叹口气,摇摇头。
两人一时都觉惆怅,茫然,相对无话。
她忍受不了那一种使人忧绪重重的静默,提议道:“看电视吧,你为什么不打开电视呢?”
李建国说:“我刚才自己已经搜索了一遍,没什么好看的节目。”
“那就给我放一盘影碟看!”
李建国又叹口气道:“影碟都被你姐姐搜去了,她成了审查官了!”遂将“老院长”授权于肖冬云的事讲了一遍。
“为什么你们三个都有的,我却一概没有呢?我现在就找‘老院长’要去!”
肖冬梅说着就往起站,李建国赶紧将她扯坐了下去。他说哪能单单没有她的呢!只不过昨夜见她睡得很香,都主张暂时别往她房间里搬。
“真的?”
“真的!我当时也那么主张的呀!”
“你讨厌劲儿的!那我现在一点儿困意都没有,这一夜可怎么挨过?”
“我不是因为心疼你嘛!”
“用不着你心疼!”
“你现在去找‘老院长’要这要那,显得你多么的不懂事啊!”
“那咱俩就继续谈你那个剧本!”
“可我……我觉得我现在思维迟钝……”
“那不行!那也得谈!反正我不想睡,你也别打算睡成!”
李建国神秘兮兮地往chuáng上一躺,一滚,从chuáng那边下了地,手中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盘影碟。
“你撒谎!你刚才还说都被我姐姐搜去了。”
李建国得意地说:“我是谁?哪怕她眼瞅着的情况之下,我藏起几盘影碟还不容易啊?”
于是肖冬梅兴奋起来,连叫:“快看!快看!快看!”
李建国嘘了一声,为难似的说:“但,我是不能放给你看的呀!”
肖冬梅急切地问为什么?
李建国说还能为什么呢?内容是“少儿不宜”的啊!
肖冬梅还没听说过“少儿不宜”四字,却本能地猜到了,内容肯定和自己偷看了的那一本书有相同之处。
她不好意思地说她自己也很想看,噘嘴嘟哝:“我是少儿呀?凭什么你们都可以看,只我要看就不宜了呢?”
李建国试探地说:“你若真的很想看,那你就把门插了。免得正看时,被你姐姐那位审查官出其不意地来了撞个正着,又使我也受你牵连挨一顿训!”
肖冬梅斜视了他几秒钟,又扭头望了房门一眼,竟一声不响地站起,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向房门走去。李建国误解了,觉得她欲离去,心中后悔不已。不料她轻轻地无声地将门插上了。走回来复又端坐下去,久经世故似的说:“在我大姐那儿,我什么没见识过呀!你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