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则科幻故事里,令人眩目的不是机器战警或奇形异状的外星人,而是截然不同的生活型态:一个经过jīng心设计的社区。它的领导结构很简单,最高单位是长老会,由一群社区里最具智能的长老组成,负责决定社区的大事、法则、众人的生活和工作。
为了让农作物有最佳产能,这里始终保持恒温,没有chūn夏秋冬,没有太阳、月亮、动物和风雨。为了将危险减到最低,不让大家有病痛,这里没有汽车,用药免费,一般的妇女不用生育,而由职业“孕母”代理。为了避免增加社区成本和保持稳定,成长迟缓的婴儿,年纪过大的老人,第三次犯错的犯人,都要被“解放”,也就是安乐死。
这里崇尚一致性,避谈个人特质,以免凸显差异。因此不需色彩,每个人也丧失色彩辨识能力,每家每户住同样的房子,用同样的家具,吃分配的食物,过着单调统一的生活。
唯恐居民判断力不足,做了错误的选择,长老会还为大家决定人生的伴侣,一生的工作,为每个家庭分配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有八岁到十二岁的孩子可以选择自己想要担任的义工,享受自由选择的快乐,并借此让长老了解每个孩子的特点和能力,然后在十二岁的庆典中,每个孩子就会知道自己被派任的工作。
书中主角乔纳思在“十二岁的庆典”里,被指派担任“记忆传授人”的职务。这是一项备受尊崇的工作,只有最聪明,最有智能和勇气超qiáng的人,才可能中选。在“上级指导员”——现任记忆传授人的带领下,乔纳思一点一滴地领略到:过去的世代里,所有的东西都有颜色,生活中处处有选择,有冒险的快乐,也有温馨的情与爱;当然也有残酷的战争,病痛、伤害,饥饿的痛楚,以及使人心碎的生离死别。而这些,在他十二岁生日以前不曾经历过:甚至整个社区除了记忆传授人之外,也无人知晓。所以他们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来传承过去的经历,以便在适当的时机,给予大家智慧的建议。
乔纳思在接收记忆的过程中,体验了过去家庭组成方式特有的温馨、关爱,享受了色彩缤纷的喜悦,也经历了战争严酷的伤痛,他这才发现:在自己所处的乌托邦社会里,虽然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担心没工作,甚至不用担心身体不适,但是单调、没有变化、没有选择权的生活竟是如此的无趣。
他慢慢体会到现有的社区缺乏真爱,逐步认清社区制度的不合理与严重缺失;人与人之间过度冷淡,缺乏对生命最基本的怜惜、对个人差异的尊重;于是他最后决定逃亡。因为记忆传授人曾经说过,记忆传授人一旦离开,所有的记忆就会重回社区成员的身上,让大家体会人与人间的差异性,并能运用判断力获得选择权的快乐。
在本书的最后两个章节里,作者描绘了乔纳思身心受到饥饿、恐惧、寒冷的煎熬,以及逐渐步入另一社区的喜悦,却没有明确点出乔纳思的逃亡行动是否成功,而是以乔纳思仿佛看见圣诞佳节合家团聚的温馨情境结束,留下了一个让读者思考、想象的空间。因而这本虽然没有感官刺激,却被公认为最能激发阅读兴趣的科幻小说,在美国出版后,旋即引起孩子们的热烈讨论。到底乔纳思是否抵达了另一个他所向往的社区?或一切只是他临终前的幻想?学校的老师也很喜欢在课堂上让学生讨论书中想要传达的价值观,探讨社会的各种形式,并借此引导孩子尊重历史、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第一章 分享
十二月就要到了,乔纳思开始感到恐惧。不对,不是恐惧,乔纳思心里想着,恐惧是指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深感不安。一年前,一架来路不明的飞机在社区上空盘旋了两圈,当时他确实觉得恐惧。那两次,他都亲眼所见。当时他眯着眼睛望着天空,看见那架外型优美的喷气机快速飞掠而过,飞机的身影远去后,才听到它轰轰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同样一架飞机,又再次从另一端疾飞而来。
起初,他只是单纯地被吸引,因为平常飞行员飞越社区上空是有违规定的,所以以前从没机会这么近距离打量飞机。有时候飞机载运补给品,横越河面后降落在河对岸,孩子们就会骑着自行车,来到河岸,着迷地看着飞机卸货、起飞,最后朝西方远离社区的地方飞去。
但是,一年前的那架飞机不一样。它不是那种外型矮壮、肚子圆鼓鼓的货机,而是一架机头尖尖、单人驾驶的喷气机。当时乔纳思焦虑地四处张望,看见其他人包括大人和小孩,也跟他一样,通通停下手边的工作,困惑地等待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接着所有的居民接到指令,进入最近的建筑物,不准随意走动。扩音器里传出刺耳的声音:“立刻行动,把自行车留在原地。”
乔纳思不假思索,马上把自行车丢在家后头的小径上,跑进屋子里,独自留在屋内。他的父母都外出工作了,妹妹莉莉那时正在幼儿园消磨她下课以后的时光。
他从前面的窗户看出去,街道上空无一人。平常在这时刻,往来频繁的清道夫、环境美化人员和食品送货员,这会儿都不见了。路边到处是被匆忙扔下的自行车,有辆自行车车轮朝天,还在旋转着。
那时他真的害怕,他qiáng烈地感觉到整个社区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的胃不禁剧烈地翻腾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发抖。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几分钟之后,扩音器再度响起,这次语气较缓和、轻松,广播员解释说:有位正在受训的驾驶员读错了航行指示说明,所以转错了弯,飞错了方向。
“不用说,他会被解放的。”扩音器里的播音员在播送最后这条消息时,语气带着嘲讽,仿佛自己都觉得有点儿好笑。虽然乔纳思深深明白这种声明背后的严肃意涵,却也不禁微微一笑。对于在社区中奉献心力的市民来说,解放就是最后的判决,是一种可怕的惩罚,一项令人惊惧的失败声明。
如果孩子们在玩游戏时,用这个词语来嘲笑玩伴接球失误或赛跑时跌跤,是会被大人斥责的。乔纳思以前就有过一次这种经历,那次亚瑟犯下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害得他们球队输了比赛,他对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大叫:“就这样,亚瑟!你被解放了!”结果他马上被带到旁边去,教练严厉地批评了他一顿。他低头认错,非常惭愧,赛后还跟亚瑟道歉。
现在,他一边沿着河边小径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边回想起那种恐惧的感觉。
他记得那次飞机在天空快速飞行,带给他一种难忘的、胃痉挛的恐惧,这跟现在十二月缓缓bī近所带给他的感受大不相同。他努力寻找最jīng确的字眼,好形容自己的感觉。
乔纳思对遣词用字一向小心翼翼。不像他的朋友亚瑟,老是说得太快,又夹七夹八的,单字和词组乱用一气,说到最后,让大家听也听不懂,还很有“果笑”。
乔纳思微微一笑,想起那天早上,亚瑟跟平常一样又迟到了。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教室时,大家正在唱颂早晨的《圣歌》。等全班同学唱完最后一段爱国者的赞美诗,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亚瑟仍旧杵在那儿,按照规定向大家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