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传授人_[美] 洛伊丝·劳里【完结】(4)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洛伊丝·劳里

  “很抱歉,我给共同学习的班级添了麻烦。”亚瑟一边喘气,一边快速地说了一遍标准道歉语。老师和全班同学都耐心地等待他的解释。有的同学则在窃笑,因为大家已听过太多次亚瑟的解释了。

  “我准时出门,但是骑车到养殖场附近,看见工作人员在为鲑鱼分类,我实在忧心如焚,就立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我向所有的同学道歉!”最后亚瑟说完,将皱巴巴的袍子抚平,坐了下来。

  “亚瑟,我们接受你的道歉!”全班整齐划一地念诵标准答复,许多同学咬住嘴唇,以免笑出声来。

  “亚瑟,我接受你的道歉。”老师也微笑着说,“此外,我还要感谢你又提供一个机会,让大家上上语文课。用‘忧心如焚’这个词来形容对鲑鱼分类的担心,太qiáng烈了一点。”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忧心如焚”四个字,接着又在旁边写出“有些担心”四个字。

  乔纳思快到家了。一想起这件事,不禁又笑了起来。他一边想着,一边把自行车停进门边窄窄的停车位。他也知道用“恐惧”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是不对的。现在十二月就要到了,这个形容词太qiáng烈了。

  这个别具意义的十二月,他期待已久。既然日子就快到了,他也不用再恐惧了。但是他很……急切——没错,就是这个字眼,他急切地希望日子快点到。当然,他也很兴奋,所有十一岁的孩子对未来要做什么,都很兴奋。可是一想到可能发生的状况,他不禁又紧张得哆嗦了一下。

  焦虑,乔纳思决定了,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目前的心境最准确。

  “今天晚上谁第一个志愿分享他的感觉?”在晚餐的最后分享时段,乔纳思的爸爸问。

  每天晚上分享他人的感觉,是每户人家的例行活动。有时候,乔纳思和妹妹莉莉会为了谁先讲话而起争执。他们的双亲也会在每天晚上说说他们的感觉,不过,就像所有的父母、所有的大人一样,他们不会为了谁先谁后费心思。

  乔纳思今晚也不会,今天晚上他的感觉太复杂了。他想跟大家分享这些感觉,但是即使他知道爸妈会给他协助,他也还不急着跟大家述说自己错综复杂的情绪。

  “你先,莉莉。”他对妹妹说。莉莉才七岁,还非常小,她正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今天下午,我好生气,”莉莉开始说话,“我们幼儿园这一班原本在游乐场玩,突然来了另一个也都是七岁孩子的班级。他们完全不遵守规则。其中有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孩儿,直接插队到最前面去溜滑梯,根本不管我们这些排队等候的人。我很生气,就把手握成拳头,像这样。”

  她把手握紧,变成拳头状。家人看她做出这个挑衅的动作,不禁微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些孩子不守规矩呢?”妈妈问。

  莉莉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就像……就像……”

  “动物?”乔纳思猜着,然后哈哈笑起来。

  “没错,”莉莉也哈哈笑起来,“就像动物。”没有一个孩子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大家常用这个字眼来形容没有受过教育、笨拙或环境适应能力不良的人。

  “那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爸爸问。

  莉莉皱皱眉头,努力回想。“老师说过,但是我想不起来。我想我没有很专心听。他们是从另一个社区来的,他们很早就出门,必须在巴士上吃午餐呢。”

  妈妈点点头:“你想,会不会是他们的规矩跟我们的不一样?所以不知道你们游乐场的规矩?”

  莉莉耸耸肩,点点头:“可能是吧。”

  “你们不是也拜访过其他社区吗?”乔纳思问,“我们班上常有这种活动。”

  莉莉又点点头:“我们六岁时,曾经去另一个社区参观,一整天都跟他们六岁的班级一起生活。”

  “在那里你有什么感觉?”

  莉莉皱皱眉头:“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的方法跟我们很不一样。他们学习一些我们还没学过的习俗,所以我们觉得自己像笨瓜。”

  爸爸兴味十足地听着。“我想,莉莉,”他说,“那个男孩儿为什么不守规矩,你看,那个男孩子来到一个新地方,完全不懂这里的规矩,他会不会也觉得很奇怪,觉得自己像笨瓜?”

  莉莉想了一会儿,最后说:“会。”

  乔纳思说:“我觉得他蛮可怜的,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想到有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什么都好奇,又时时觉得自己很笨,我就为他感到难过。”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呢,莉莉?”爸爸问,“还在生气吗?”

  “不生气了,”莉莉肯定地说,“我想他的确很可怜。很抱歉我曾经气得握拳头。”她微微一笑。

  乔纳思也对妹妹笑了笑。莉莉的感觉非常直接、单纯,也非常容易解决。回想自己七岁的时候,应该也是同样的状况吧!

  接下来轮到爸爸说话了,虽然乔纳思不够专心,但仍礼貌地表现出聆听的模样。爸爸解释当天因为有位新生儿成长得不太顺利,让他十分担心。乔纳思的爸爸是个养育师,每位新生儿在生命初期,不管是身体或情绪上的需求,都由像他这样的养育师来负责照顾。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但乔纳思很清楚,他对这项工作始终不感兴趣。

  “小宝宝是男生还是女生?”莉莉问。

  “男生。”爸爸说,“长得很讨人喜欢,性情也很好。但是他的成长速度跟不上同龄的孩子,又睡得不安稳。我们把他转到特别看护区,给他补充更多的营养和照顾。但是,委员会已经在考虑要将他解放。”

  “天哪!不会吧!”妈妈同情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难过的。”

  乔纳思和莉莉也同情地点点头。解放新生儿总是伤感,因为他没犯什么错,就丧失了享受社区生活的机会。

  “解放”通常用来惩罚,只有两种情况例外:一个是对老年人的解放庆典,欢庆一生丰足圆满;另一个就是新生儿的解放仪式,让人有万般无奈的感觉。对于养育师,比如像爸爸这样的人来说,那无异于是宣称自己的任务失败了,幸好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不过”,爸爸说,“我会加把劲儿努力改善的。我想要求委员会允许我晚上带他回家过夜,希望你们能同意。你们也知道那些夜班养育师的水准,我认为这个小家伙需要特别的照顾。”

  “当然没问题。”妈妈说,乔纳思和莉莉也点点头。他们以前就听过爸爸抱怨晚班工作人员的素质不佳。由于要求不严,所以晚班的养育工作都由一些缺乏兴趣、技术较差或无法胜任白天工作的人来担任。也因为这样,有许多晚班的工作,是由申请不到配偶的人来担任的,偏偏他们天生缺乏跟别人互动的能力,而这却是建立家庭的必备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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