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犹可饶恕,叛徒决不放过。”公子青羊恨恨地说,一拍桌子:“回去准备车甲,一个时辰后还在这里集合。”
公子们匆匆走了,他们要集合人马,讨伐富子。
乱哄哄之中,士蒍也溜了出来。
其实,卧底比叛徒可恨一百倍。
——富子出逃
富子正在家里小坐,士蒍来了,看上去一头的汗水,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公子,你还有时间闲坐?还不赶紧逃命?”没等富子说话,士蒍先说了。
“逃命?”富子吃了一惊。
“公子们要来杀你,你不知道?”
“为什么杀我?”
“说你出卖他们,抢他们的封地。”
“没,没有啊。”富子说,他是真没有。
“我也知道你没有,可是公子们不信啊。这世道,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有。我劝你赶快逃命把,否则公子们杀到,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这,这,我打探打探。”富子半信半疑,急忙派家人出去打探。
不一会,家人们慌慌张张回来,说是公子们都在厉兵秣马,说要来灭了富子全家。
现在,富子不能不信了。他见过灭门是什么样子,当初武公率军打破翼城的时候,就灭过好几家的门,那是进门就杀,根本不跟你讲理。他也考虑是不是请献公保护,可是他是个聪明人,他想到了这可能本身就是献公的陷阱,去投奔献公,说不定死得更惨。
“唉。”富子叹了一口气,让家人草草收拾家当,登车投奔周朝伟大首都洛邑去了。
后来,富子以名为姓,改名为富辰,作了周王的大臣,以远见和直谏闻名,富辰也是富姓的始祖。
公子们杀到富子家中,却扑了一个空。富子全家都已经逃走,只有一个人没有走,谁?士蒍。
士蒍为什么没有走?他留在这里不就等于告诉大家是他放走了富子吗?正是,士蒍就要这个效果。
“你放走了富子?”公子们咬牙切齿,他们太恨富子了,所以同样也恨放走富子的人。
“是,是我放的。”士蒍很镇定,一定也不害怕。
“你放走了他,不怕我们杀了你?”
“怕。”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放走他?”
“可是,我更怕天下人说我不够朋友,不讲义气。”士蒍说得大义凛然,倒把大家给说愣了,地球人都知道士蒍和富子是好朋友,为了就好朋友而甘心去死,这是多么高的情操啊。
大家都有点惭愧,自己是兄弟相残,人家却能为朋友挺身而出,这境界真是差得太远。
结果是,公子们放过了士蒍,并且因此也放过了富子,原本准备追杀富子的人放弃了最初的打算。
士蒍真的是因为讲义气才放走了富子?
宁可相信叛徒,也不要相信卧底。
士蒍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首先是要阻止公子们追杀富子。这倒不是他不想富子死,他是不想让公子们与富子碰面。这就像房地产中介,一定要阻止客户之间碰面,否则人家一jiāo流,自己那点算盘就都bào露了。假如给富子和公子们碰上面了,保不准三说两说就说出疑心来了。万一露馅了,那死的就不是富子,那就是我士蒍了。
除了这个担心之外,士蒍还要借这件事提升自己“讲义气”的形象,为下一步作铺垫。
多么出色的卧底啊。
——一箭双雕
士蒍用离间计赶走了富子,献公非常高兴,不过他对士蒍说:“对不起,虽说你立了功,但是在大事完全成功之前,我不会奖赏你。”
士蒍并不失望,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对外,晋献公声称没收公子穷子的封邑纯属富子在搞鬼,富子被赶走是罪有应得,公子穷子的封邑依然属于公子穷子。
没有了富子,公子们虽然还没有到群龙无首的地步,但是少了主心骨是显而易见的。除了坐地泡,公子们想不出新的花样了。
可是,他们还是很团结,还是很倔qiáng,还是很难对付。
作为卧底,士蒍是很出色的。他不动声色,他一直在观察,他决不会打草惊蛇。一句话,他在等待新的时机。
由于在放走富子的事情上表现出色,公子们更加喜欢他了,更加佩服他了,也更加信任他了。在公子们当中,他的话越来越有分量。
没有多久,士蒍发现了时机。
公子们常常在私下抱怨没有得到公族应有的利益,他们最常举的例子是游大夫。游大夫原本是晋侯缗的大臣,后来做了曲沃武公的卧底,策应武公攻破翼城。因此,游大夫受到武公的厚待,得到了聚这个小城作为封邑。
“姓游的不过是个外姓,就给他这么好的封邑。我们还是公族,反而不如他们,真是没有天理了。”公子们常常这样抱怨,对游家,他们充满敌意。
“就是就是。”每次,士蒍都这样附和他们,而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转眼,两年过去,到了晋献公八年(前670年)。
游大夫死了,封邑就由两个儿子继承。
说实话,献公一向对于游大夫就很不满,早就想收回聚城,苦于没有什么借口。如今游大夫死了,献公又想起这个事情了,于是找来士蒍商量。
“主公,你不找我,我也要来找你呢。如今我有一条妙计,不仅一箭双雕,而且一劳永逸。”士蒍早已经胸有成竹,将自己的计划向献公一说,献公当时就笑了。
公子们从士蒍那里得到绝密内幕:献公对游家很不满,但是苦于找不到灭他们的借口。
“这需要理由吗?杀游家的人需要理由吗?”公子们开始讨论,结论是:只要献公默许,杀游家的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过,大家还是征求了士蒍的意见。
“我猜,主公正希望你们去杀游家呢,那块地方给自己兄弟总比给外人好吧?说不定,谁先gān掉游家,那块地就归谁。我猜的啊,我猜的。”士蒍装模作样,吞吞吐吐。
士蒍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认为他一定是被献公授意的,谁不知道士蒍的消息最灵通啊?
既然最高领导都已经暗示了,那大家就gān吧。公子们跃跃欲试了。
“可是。”公子青羊毕竟老到些,他还有一个问题:“可是,聚那块地虽然不错,毕竟也不是太大,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分法?”
这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于是大家都看士蒍,因为他就代表了政策。
“这还不简单?杀了游家,不是还有韩家?还有栾家?还有杨家?一个一个来,还怕地不够分?”士蒍轻描淡写地说,为公子们描述美好蓝图。
公子们欢呼起来,似乎分田分地分美女就是眼前的事情了。
卧底,什么是卧底?什么是最优秀的卧底?不仅打入敌人内部,还要把敌人忽悠得失去理智。
游家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之中,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化悲痛为力量,就已经遭遇了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