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每次开支款项,均须具详细领款凭单,按照新式簿记法办理。此项凭单财政部须编订存留,以备核计员在核计处稽核。(五)关于各省发给军饷及遣散军队费用,须由该地方军政府备三联清单,由中央政府委派高等军官,及该地方关税司会同签押,并须予该军官、税司以调查应需之便利。此项签押之四联清单,一份存该省都督府,一份存陆军部,其余一份与领款凭单一同送jiāo北京财政部,再由该部遂jiāo核计处稽核。(六)预备支付之款应由税务司存储,为节省汇费起见,由中央政府令地方税务司得由海关收入项下拨款,但须该核计员等由暂时垫款项下,照所拨关税数目支出,汇存上海总税司存款项下。(七)如在北京及其附近发放军饷,或遣散部队,由中央政府派一高等军官会同该核计员,将三联领饷清单查核签押,并予该军官核计员统以监查应需之便利。垫款处银行团方面的核计员是德人蓝朴(Lamp),他曾于庚子八国联军入京时,在天津都统衙门充任财政处长,对北中国财务情况很熟悉。中国方面的核计员是徐恩元,曾在欧洲留学,自担任这个工作,常和洋人呕气,不久且吐血。代理徐的是李方,曾在前邮传部和大理院做过事,英语比普通英国人还讲得好,中文则甚差。
huáng兴和熊希龄都是湖南老乡,两人本来感情很好。huáng担任南京留守,熊任财政总长,huáng这个职务处处需要钱,要钱当然是向财政部要,熊也尽力帮huáng的忙,这是熊在主持借外债以前的事。待熊主持和银行团借款时,熊和唐绍仪已发生了许多不愉快,而huáng也正式宣布反对借款。熊认为借款主要为了裁军,裁军工作大部分在huáng手上,等于是为huáng奔走,却得不到huáng的支持与同情,相反地huáng竟力加反对,于是二人便在电报上往复攻讦,恶言相向。huáng与熊来往的几则重要电讯如下:
huáng致唐、熊索款救急电:“此间经济已告罄……奇窘之状几于不敢告人,不但各军积欠饷项无从发给,即目前伙食已无术支持……似此情形,一两日内必有绝大险象……请立拨百万元以救眉急……”再电告急:“……此间军队伙食已数日不能发给,今日有数处竟日仅一粥,每日索饷者门为之塞,危险情形日bī一日,哗溃之势已渐发端,二日内倘再无款救宁,大乱立至,危在旦夕,用敢密陈,无任迫切待命之至。”
huáng反对借款公开电:“蒋次长来宁,闻悉十七日银行团与熊总长所订垫款已经签字之合同,及监视开支暂时垫款章程,不胜骇异……此种章程匪独监督财政,并直接监督军队。军队为国防之命脉,今竟允外人gān涉至此,无异束手待毙。二十年来海内各志士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所辛苦缔造之民国,竟一旦断送于区区四百万之垫款,吾辈一息尚存,心犹未死,誓不承认。熊希龄身负重任,竟敢违法专断,先行签约,悍然不顾,此而可忍,孰不可忍!闻章程已提jiāo参议院核议,祈痛加驳斥,责令毁约……即本留守直辖各军队欠饷已久,危迫万状,均不甘受此亡国灭种之借款,为饮鸩止渴之图……此举关系存亡,即乞贵处速电抗拒,责令毁约,无任企祷。”
huáng再电中央及各省:“……现在借款一事愈出愈奇,名为磋商,实甘愚弄,财政、军政均受监督,国权丧尽,生命随之,故睹此次垫款合同及监视开支章程而不痛心疾首者,非人也。……”
huáng兴除了反对向外借款,主张立即毁约而外,同时发动筹募国民捐,并将军队欠饷酌换公债票,由各省自行集合人民资本,以组织国民银行,并由国民银行协力组成一个国民银行公司。此外云南都督蔡锷提议举办爱国公债,且在云南首先开办。南方各省则纷纷附和huáng兴、蔡锷主张,风云景从,响应热烈。
huáng致熊电:“公对银行团要求既甚愤懑,又云取消极易,应诸立即取消。总之此次约由公订,必由公毁,毁约非借约比,与参议院无关,公前电曾以此自任……所谓拨归南方一百五十万,只为财政部收回军用钞票,实无一钱及宁,继以空言搪塞,不知全国命脉握公一手,若再犹豫,祸且立至,兴jiāo代在即,责任属公,能担负否?……”
huáng再致熊电:“现在大局危迫,间不容发,吾辈均以国家为前提,于个人关系绝不稍存意气,而于国家生死关头,尤当审慎,岂得因一事办理骤难得手,遽萌退志。此次借款,公固然费苦心,但条件损失主权甚巨,又岂公所愿意?……倘因借款失败,国人反对,即绝对不谋及善后办法,仅欲以辞职卸责,千载而下,其谓公何?兴与公本系友好,责公劝公固皆为国,亦即所以为公,惟熟思而审处之。不胜盼祷。”
熊复huáng电:“承责大义,敢不自勉,无如才智薄弱,实不能胜此重寄。当前在南京时,与公所筹办法,不料到京后全局皆变,外人见我愈急,要挟愈坚,我之窘状危险,均在此数日之中,绝无丝毫后援以壮胆力。各军索饷之电,一日数至,不应则哗溃之变,咎固在龄;应之则条约之损,咎亦在龄。近日反对风cháo日烈一日,各省责备之言无虑数千,而接济之饷不见涓滴,湖南允助三十万金,然只供南北两方二日之用,山穷水尽,龄何能为?……至于借款函约,一经停借,即可取消,并无难处,龄亦可谢天下。公手造民国,南方贲备之重较龄万倍,近闻亦有去志,殆亦鉴于时局人心之难为也,敢乞以己度人,见谅微忱,无任感祷。”
熊致各省公开电:“借款事外人要求监督财政,人心激愤,各报所载,集矢于龄,内疚神明,外惭清议,不敢为个人名誉,稍有辩护,惟此中艰难曲折,有不得不详陈于左右者。希龄前以国民委托,深知财政困难,未敢担负,五辞不获,乃就斯职。接代后南京库储仅余三万,北京倍之,不及六万。东张西罗,寅食卵粮,危险之状不敢告人。
到京时正值银行团与唐总理谈判激烈……当与银行团抗争时,屡欲决裁,而南北西方军饷甚迫,南方来电兵已食粥,北方各军衣尚着棉,huáng留守告急之电一日数至……现在南北两京数日之内即须巨饷,乞公等速派专员来部,查看情形,切实担负,以救危局。希龄智力薄弱,值此财政极紊,饷需奇急之时,责备之加,固不敢辩,而大局所关,不敢不广征众议。诸公爱国热忱,世所钦仰,如有嘉谋良策,堪以救此眉急者,务望迅速电示,如龄力所能逮,无不切实奉行。临颖无任翘企盼望之至。除将各处催饷电文另密电呈览外,特此奉告。”
李书城自武昌起义一直跟随huáng兴,huáng在武汉指挥作战部队时,他担任参谋长,此后huáng无论任何职务,他都是huáng的参谋长,huáng任南京留守,他亦是留守府总参谋。huáng和熊希龄为了借款问题互相函电攻讦,最后恶言相向,李乃以huáng的参谋长身份给熊一电,历数过去恩怨和今日是非。全电略云:
“熊总长鉴:闻蒸日致克公(指huáng兴)电,不胜怪叹。克公因触电扇伤指,卧病未起,未便遽行转达,书城忝参机要,凡此间内情,知之甚详,敢代为一一答复。……又谓克公于政治少所经验,第一次主张建都南京而北方兵变;第二次主张国务员拥兵北上,而苏州又兵变,今责克公于政治少经验,是公俨然以大政治家自命矣。夫克公之政治经验如何,鄙人不能尽知,至公自命为政治上富有经验者,观公自任财政总长以来,未闻有所建白,第轰轰烈烈之事,当即为此次所订垫款合同七条,可以骄人耳。大政治家所订合同可即作为铁案,一字不能增减,何以经未有经验之克公反对,而公即允毁约?吾知此七条经改正后必较公所订原约损失国权处稍轻,当即公所承认,如此则公之自命为有政治经验者所订之约,反为少经验者之所反对,而得修改稍善。……又谓将来国家必亡于克公之手,譬之医生用刀割治病人而不为封口,听其腐烂致死,此语尤为狂谬……吾书至此,气已不能再忍,敢正告公曰:公订此合同,将来国家必亡于公之手,而国家或不至亡者,则克公反对之功也。盖克公此次反对,在垫款合同七条耳,并非反对借款也。如因反对之影响而使合同可以修改,不至如公所订损失国权之甚,则国家可以获借款之利,不受借款之祸,试问孰功孰罪,不待智者可以知之。公负亡国之罪,而责有功之人,非丧心病狂,亦何至此?……又谓目前rǔ,未始不可报复于将来,此真小人无赖之言,非堂堂总长应出口。政见虽各有不同,皆为国家大计起见,并非克公有私怨于公,何险狠一至于此?……且书城自武汉战争时,即相随克公至今,知克公与公之jiāo谊亦最悉。当南京成立时,克公推荐公为财政次长,以各省代表反对而止。北京政府成立时,参议院激进派人多谓公为前清猾史,拟反对公为财政总长,赖克公多方劝慰,始得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