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阀史话_丁中江【完结】(86)

2019-03-10  作者|标签:丁中江

  “我代表四万万国民,请总统准许我们辞职。”

  蔡等离开总统府后,即分别提出辞呈。

  教育总长蔡元培辞呈是:“元培迂愚无状,猥蒙任命,承乏国务院,两月于兹矣。

  以大总统之英明,唐总理之同志,谬谓追随其间,当能竭千虑之一得,以贡献于民国。

  不图理想与事实积不相容,受事以来,旅进旅退,毫不能有所裨益,始信国务重大,诚非迂愚如元培者,所能胜任……今值总理辞职,国务院当然解散。元培窃愿还我初服,自审所能,在社会一方面,尽国民一分子之责任,以赎二月来负职之罪……”

  司法总长王宠惠辞呈:“宠惠前奉任命为司法总长,自知学识褊浅,不足膺兹重任,只因时局艰难,政府急待成立,是以不辞滥竽之讥,勉力就任。视事五旬以来,时形竭蹶……用敢披沥愚忱,恳请辞职,以避贤路……”

  农林总长宋教仁辞呈:“……今者国务总理唐绍仪已辞职,国务院亦有改组之势,教仁窃幸得告退之机会,谨披沥下情,恳请准予解职。抑教仁更有不能已于言者,教仁少孤,长避地东瀛,历十余年,未尝一归觐也。迩来祖母、长兄相继去世,惟母氏抚媳课孙,撑持门户,近且七旬矣,思子情切,门间倚遍,每手示促归,谓教仁知有国而不知有家,知有亲爱同胞,而不知有生身之母。教仁捧书涕泣,悔恨者久之,终于迫以旧政府禁忌,欲束装而不能,然当yīn雨晦暝,长夜不寐,时一念及鞠育之恩,未尝不抚膺长叹,冀早毕吾事,而因得稍伸其孝养之诚。今共和告成,国基底定,正教仁退休故园,定省温情之日也。傥犹迟迟恋栈,上何以慰慈帏之望,下何以问人子之心,即向之海外羁迟,亦将无以自解,人孰无情,教仁独忍出此耶?伏维大总统鉴此愚忱,准解农林总长之职,俾得归省慈帏,遂乌私之养,作太平之民……”

  署理工商总长王正廷辞呈:“窃正廷以樗栎之材,rǔ承大总统委任工高次长……乃总长迟滞未至,而组织部务,委任部员又不遑暇待,大总统计出权宜,委署总长,正廷俯念时艰,大义所在,不敢谬持私见冒昧受职。数旬以来,夙夜兢兢,时虞陨越。今幸部务粗定,可以重申前请,以践初志。务乞大总统鉴其愚忱,准其开去署工商总长及次长之职,俾可从民国之后,改良社会,辅助盛明,实如全愿……”

  唐绍仪的辞职,导引了南北双方又启争执。唐绍仪至少是袁系中亲革命党的,他的辞职毫无问题是被迫,因此,南方对唐辞职便表露了极大的关心与同情。

  工商总长陈其美因唐的去职曾电袁“有bī退总理”之句。袁乃复电:“寄电悉。唐总理奔走国事,积劳成疾,匆促赴津调治,连日三派员慰问,劝其回京,信使往来,不绝于道。来电谓有bī退总理之恶耗,殊堪骇诧。参议院为各省代表机关,聚集都下,众目昭彰,讵能听人bī退,即鄙人亦何能坐视,此必幸灾乐祸之徒,造作谣言,挑拨恶感,败坏大局。人心至此,恐中国不亡于前清时代,而亡于此等簧鼓是非者之手。陈总长素明大局,乃竟误听浮言,殊出意外。鄙人受国民付托之重,一日未经卸责,一日不能为壁上观,苟更举有人,得轻负荷,为个人计,乐莫大焉!副总统与各都督俱以爱国为前提,决不为浮言所惑,幸各加剖析,以释群疑,是所厚望。”陈电:“临时政府甫告成立,忽传有bī退总理之恶耗,丁兹时艰,奚堪演此恶剧。唐总理固受bī而退矣,试问bī之者何心?继之者何人?果于大局无害而有益,即更举总理可也,何若是?不然,宁毋躁。鄙见止此,窃愿与各界君子亟起图之。……前电呈词,迫切简直,欲挽唐公之行,免其挫折,其与尊谓信使往还数四挽留之意正同一辙,不知起人惊疑者何在?美纵不文,审诸词意,并无不通。讵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南北人士观念有所不同欤?……”

  还有广东都督胡汉民和袁的往来电:

  胡电:“统一党电,对于唐总理,诬以监守自盗,避责潜逃;对于同盟会宋、蔡诸公,诬以结党把持,意图构乱。信口雌huáng,任情丑诋,放纵卑劣,莫此为甚。夫唐总理是否监守自盗之人,宋、蔡诸公有无构乱之事,应在大总统dòng鉴之中,果有其事,请大总统布告天下,明正其罪;果无其事,请大总统严究廿五日之电所由来,还治以虚诬之罪,以为挟私败公者戒。汉民对于唐、宋、蔡诸公绝非有所阿私,第以民国初立,群言淆乱,正贤者难进易退之秋,若复任此辈舞词播弄,贤才将更裹足,大局益复何赖?且唐总理由总统善任,诬总理无异亦诬总统。此可忍,孰不可忍。务请彻底惩治,以彰公道。政党之分立,固不能不有政见之争,仍必以国利民福为归宿,若怀挟私见,捏造事实,是法律之罪人,岂复有政党之价值,当亦大总统所深恶痛绝也。”

  袁复电:“近来会党名目,记不胜记,电文攻讦,百怪千奇,甚至以列名露面为荣,一予推求,便增价值,即鄙人亦常受各报界之丑诋。只以民气方兴,不欲压制,然村妇骂詈,自诩其能,此等放纵之恶风,势同传染,长此不戢,民德何存?应彻究由来,以为挟私败公者戒。已jiāo内务部查明严禁矣。”

  关于唐绍仪的去职,同盟会曾有下面二个重要电报,可以参考:

  (一)北京中国同盟会本部6月23日致各支分部电:

  “唐总理于(大月)十五日微行至津,此间人士不识真相,谣诼繁兴,人心颇为摇动。实则唐自就职后,因所抱政策多不能行,郁郁不得志,屡欲求去。其最近原因则因为王芝祥都督一事。王被举时,唐在南方力荐于总统,请加任命,总统允其请,招王来京。王至而总统又以他故派王赴宁整理军队。唐以王既被公举,又系南产,任为直督可借以融洽南北感情,消除统一之障碍。且在南方与本党要约在先,更难失信,坚拒不肯副署。适王君(六月)十四日出京,唐见事不可挽回遂浩然有去志。唐之此举不徒拥护共和,尊重信义,服从党见之点为晚近政客所难能,而就法律、政治上观之,尤有莫大之关系。民国《约法》采法国制,参议院为最高之机关,而国务院为责任之主体,总统所发布之法律命令及一切公文,皆须国务院副署。总统虽有任免文武官吏之权,而主张此项权力必待国务院之副署,始能发生效力,其实权握于国务员之手。总统之地位至巩固至尊严,除非常之事件外,对于参议院不负责任,惟国务员则常立于被指斥弹劾之地位。《约法》既予以重大之责任,则其所以监督之者不可不严也。副署之权若可放弃,则国务院不过总统之器械,责任内阁之大义湮矣。唐以主张《约法》上之特权之故,不惜以国务员之地位为保障之代价。吾人闻之当如何崇仰效法。至其始则委曲求全,继见事不可为,内断于衷,决然舍去,断绝葛藤,态度之严正果决,方之东西大政治家实无愧色。或以其身为总理,不告而行,似嫌手续有关,不知唐之行在星期六,已将一切事务部署就绪,次日为星期,例得休息。总理虽为国民公仆非比囚徒,不能夺其行动之自由。星期一为国务例会,恐不能到会有碍政务,即电公府呈请病假,于手续并无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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