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_[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完结】(26)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赫尔曼.麦尔维尔著

  $$$$第十五章 杂  烩

  小"摩斯号"从容抛锚泊岸后,我和魁魁格上岸的时候,已是暮色深沉了;这样,我们当天是办不成什么事了,充其量不过是去找个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大鲸客店的老板推荐我们住到他那个开炼锅(炼锅......捕鲸船用以炼制鲸脂的大锅子,这里是客店的名称.)客店的荷西亚.胡赛表弟那里去,他说,他表弟所开的客店是全南塔开特设备最好的客店之一,而且,他还对我们保证说,荷西亚老表(他这样称呼他的表弟)是以做杂烩出名的.总之,他清清楚楚地暗示,除了到炼锅去尝一尝那家常的杂烩以外,我们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了.但是,他告诉我们的路径却是要循着一条右边有一间huáng色仓库的路一直走去,直走到左边有一座白色的教堂的地方,然后继续沿着左边走,直到我们在隔开先前那右边有三个方位(方位......航海术语,一方位等于十一度十五分.)的地方拐了弯,拐过弯后,就可以向首先碰到的人打听一下炼锅的地方;他说的这种弯弯曲曲的路径本来就很教我们糊涂,尤其是一开始魁魁格却坚称那座huáng色仓库......就是我们出发的第一个方位的地方......一定是在左边,然而,我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彼得.科芬说是在右边的.不过,经过我们在漆黑里旋来旋去地瞎摸一阵,又不时敲起老百姓的门来问路后,我们终于到了好象是没错的地方了.

  一幢古老房屋的大门口,竖有一根旧中桅,在它那横木(桅顶横木......用以支持中桅.上桅并引张护桅索的,与桅杆成十字形,两边往上卷起如角.)上,摇曳着两只吊住锅耳的.漆成黑色的大木锅,那横木的两只角都锯掉了一边,因此,这根旧中桅的样子,就很象一只绞架.我当时这种想法也许是过于敏感些,可是,我仍不禁心神微感不安地瞪眼望着这只绞架.当我抬起头来,望着那两只残存的角时,我的脖子上不禁起了一阵痉挛;不错,一共是两只,一只给魁魁格,一只给我.兆头不佳,我心里想.我在第一个捕鲸港上岸的时候,就碰上一个姓棺材的店老板;在那个捕鲸者的小教堂里,那些墓碑又直瞪着我;如今到了这里,却又碰到绞架!而且还有一对巨大的黑锅子!难道这两只锅子是在转弯抹角地暗示出跟陀斐特有关的事情么?

  我一看到一个长着雀斑.满头huáng发.穿着一件huáng袍的女人,就打从这些感想中苏醒过来了,她站在客店的门廊里,门廊顶吊有一盏昏红的灯,很象一只受伤的眼睛,她正在快嘴快舌地骂一个身穿紫色毛衬衫的男人.

  "你给我滚,"她对那个男人说,"不然的话,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来吧,魁魁格,"我说,"没错儿,那就是胡赛太太."

  结果果然是猜对了;荷西亚.胡赛先生不在家,他把一切事务都jiāo给胡赛太太全权处理.胡赛太太知道我们要吃饭和住宿后,就暂时搁起她的叫骂,领我们到一个小房间里,叫我们坐在那张刚吃过饭的杯盘láng藉的桌边,然后,陡地转过身来,对我们说道......"蛤蜊还是鳘鱼?"

  "鳘鱼是怎么样的,太太?"我很客气地说.

  "蛤蜊还是鳘鱼?"她又说了一遍.

  "一只蛤蜊当晚饭吃吗?一只冷蛤蜊;是这意思吗?胡赛太太?"我说;"不过,这么寒冬腊月,这样招待不是嫌太冷又太粘嗒嗒么,胡赛太太?"

  可是,由于胡赛太太急急忙忙地要再去骂那个站在门口等她叫骂的.身穿紫毛衬衫的人,她似乎只听到了一声"蛤蜊",便匆匆地朝那扇通到厨房的敞开着的门大声嚷起"两个人一只蛤蜊"后,就此不见踪影了.

  "魁魁格,"我说,"你想我们两个人吃一只蛤蜊顶得了晚饭吗?"

  不过,厨房里传来的那股又暖又香喷喷的蒸气,显然足以说明我们所认为的那种不妙的前景是错误的.总之,等到热气腾腾的杂烩一送来,那个谜就获得愉快的解答了.啊!亲爱的朋友们,请容我细细道来.这是用水汪汪的小蛤蜊做起来的东西,蛤蜊比榛子大不了多少,搀和着一些捣碎的硬面包和切成细片的咸肉;又加足了牛油,撒足了胡椒和盐.我们的胃本来已让冰冷的航程给饿慌了,尤其是魁魁格一看到面前摆着他所爱吃的鱼类食物,那杂烩本身又是如此jīng美绝伦,我们顿即把它打发了.我往后靠了一会儿,想到刚才胡赛太太的蛤蜊和鳘鱼的叫法,心想我不妨也来如法小试一番.我走到厨房门口,声气着重地叫出一声"鳘鱼"后,就回到我的座位上来.几分钟后,又闻到那股香喷喷的蒸气了,不过,香味跟刚才有点儿不同,这时,一份可口的鳘鱼杂烩已放在我们面前了.

  我们又吃了起来;我们的匙子在碗里掏来掏去的时候,我暗自揣思着,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可会影响到头脑?那句说人傻头傻脑(原文为chowder-headed,直译是"杂烩脑袋",也是愚钝.傻头傻脑的意思,作者故意在这儿开玩笑.)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怎么一回事呢?"喂,魁魁格,你看,你碗里不是有一条活鳝鱼吗?你的标枪在哪儿呀?"

  炼锅真是一切渔区的最富有鱼气的地方,它真是名副其实;因为那些锅子总在煨着杂烩.早饭吃杂烩,午饭是杂烩,晚饭又是杂烩,直吃得教人会在衣服上找到打里面戳出的鱼骨头.屋前的地方都铺满了蛤蜊壳.胡赛太太挂着的那条锃亮的项链,就是用鳘鱼脊骨做的;荷西亚.胡赛的账册则是用顶好的旧鲨鱼皮装订的.牛奶里也有股鱼味道,这味道本来很使我弄不明白,直到有一天早晨,我偶然沿着那块泊有几条渔船的沙滩散步时才明白过来,我看到荷西亚那头花斑的母牛在吃鱼骨鱼杂,而且,老实告诉你,它沿着沙地走时,每一只脚都套着一只斩下来的鳘鱼头,那样子真象穿着拖鞋.

  吃过晚饭,我们拿到一盏灯,胡赛太太还指点我们怎样走最近便的路到chuáng上去.但是,正当魁魁格想先我走上扶梯的时候,那女人伸出她的胳膊来,要他jiāo出标枪;说她房间里不准搁标枪."为什么不能?"我说;"每一个真正的捕鲸人都要随身带着他的标枪睡觉......为什么不能呢?""因为这是很危险的,"她说."打那回,打那个叫做斯梯格的小伙子从他不行(幸)的航神(行)回来,虽然出航了四年半,却只带回来三桶鱼肚肠,结果死在我二层楼的后房里,腰里戳进一支标枪后;打那回以后,我就不准客人在夜里把这样危险的家伙带到房里去.所以,魁魁格先生,(她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我要拿下你这支铁器,替你保管,到明天早晨再jiāo给你.啊,还有那杂烩;你们明天早饭是吃蛤蜊还是鳘鱼?"

  "两样都要,"我说,"再给我们加上两条熏青鱼,换换花样."

  $$$$第十六章 船

  我们在chuáng上盘算我们明天的计划.但是,使我吃惊而且颇为担心的是,魁魁格这时告诉我,他已经一再跟约约......他那尊小黑神的名字......商量过了,约约也对他说了两三遍,一径就从各方面qiáng烈坚持着:我们不要一起到码头上那些捕鲸船队中去,不要一起去挑选船只;反之,约约却热心地吩咐:挑选船只的事必须完全由我去办,因为约约有意要帮助我们;而且,为了帮助我们,约约已经连船都给我们挑好了,那只船,如果听我以实玛利自己决定的话,我也一定会发现的,完全象是偶然出现似的;而且我一定会暂时不顾魁魁格,立刻上去做水手.

  我忘记说明一下,魁魁格有许多事情是非常相信约约那卓越的判断和惊人的预示的;他对约约怀有极大的尊敬,把它当做一种很有本事的神,这个神,也许一般说来存心十分良善,不过,他那仁慈的意图也不是回回都应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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