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这种无从捉摸的性质,使得人们一旦丢弃那些比较善良的联想,与任何一种可怖的东西联想起来的时候,便会教人一想到白色,不禁越发加深恐怖的程度.以南北两极的白熊和热带的白鲨鱼为证来说;不正是它们那光滑的.片片的白色,才使得它们比原来格外可怖么?正是那种如此恶俗的冷冷的苍白色,加上它们那种笨头笨脑.臃臃肿肿的相貌,才不仅令人感到可怕,甚至还更令人嫌恶.所以,象那种全身雪白的熊或者鲨鱼(原注:提到北极熊,那些乐于对这问题更进一步钻研的人可能会qiáng调说:话得分开来说,使人觉得这种野物的狰狞可怕的并不是这种白色;分析起来,应该说,使人觉得可怕与否,只能视具体情形而定,因为在这种动物的胡作非为的凶猛性中,还含有无比的天真与可爱,因此,如果我们同时也把这两种全然相反的情绪想一想的话,那么北极熊之使我们恐惧,性质就十分不同了.不过,就算这一切都是正确的;然而,要不是为了那种白色,你也不至于那么吓得要命吧.
至于白鲨鱼,就它那正常的情况来说,这种动物在滑走的时候那种白得象幽灵似的恬静姿态,可真跟那北极四脚动物的性质异相吻合.这种特点在法国人替它所起的名字上,就表现得最有神韵了.天主教给死人做弥撒的时候,开头总要说Requiem eternam(拉丁文:永远的安息),而所谓Requiem指的就是弥撒本身和任何一种哀乐.因此,为了要引喻这种鲨鱼的白色,如死般恬静,宁寂,以及它的习性的无以伦比的静寂,法国人就管它叫Requin了.)之使人吃惊的神气,却是那种张牙舞爪披着纹章外衣的老虎所望尘莫及的.
请你想一想那种信天翁吧,当那只白色的幽灵意想不到地轻飞在空中的时候,为什么就会有那神奇的死灰色的云彩呢?这可不是柯勒律治(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1772—1834)......英国诗人,批评家,哲学家.他写有《老船夫》一诗,描写一个水手在船遇风bào漂到南极时,遇到一只信天翁,水手把信天翁打死了,上帝责罚他到处传道,劝人应该爱惜与尊重造物主所创造的一切生物.)首先使用什么魔力;而是上帝的伟大的.不会奉承的桂冠诗人,造物主(原注:我记起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信天翁的情况.那是在靠近南极海上.大风刮个不停的时分.我午前在舱里休息过后,登上那灰蒙蒙的甲板;想冲上大舱口去,我突然看到了一只帝王也似的鸟类,全身雪白,一无斑驳,一只罗马式的大钩嘴.它时时拱起它那天使长似的大翅膀,仿佛要去拥抱什么神圣的方舟似的.它那神妙的鼓翼,很有规律地震动着.)的事了.
在我们西方的历史和印第安人的传说中,最著名的就是那种大草原的白驹,这是一种壮大的.rǔ白色的战马,大眼小头,胸部扁平,在它那高傲的仪表中,虽然它身体并未受伤,却发出哭声来,就象什么帝王的鬼魂在不可思议的灾难里哭.从它那难以描摹的.奇异的眼色中,我认为我已窥探到它掌握有上帝的秘密.我象亚伯拉罕对着天使一样,连忙打躬.那只白色的东西颜色这么白,翅膀又这么阔大,使得我在那永遭放逐的海洋里,顿时把那些传统的和城市的可怜的七颠八倒的记忆都忘得一gān二净.我长久地凝视着那只奇异的禽鸟.我对那只当时直穿透了我的心灵的东西,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隐约有个印象.最后我终于苏醒过来;转过头去问一个水手,那是什么鸟.信天翁,他答道.信天翁.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名字;这是可以想象的么,这样壮丽的东西,陆地人竟全然无知!从来没有听到过!不过,过了一些时,我才知道这是水手们对这种鸟的一种叫法.(这里指的是水手们把信天翁Albatross叫做Goney.......译者)因此,柯勒律治的狂热的诗句,跟我当时在甲板上看到那只鸟时的神秘的印象,丝毫没有关连的可能.因为,当时我既没有念过那些诗句,也不知道那只鸟就叫信天翁.然而,话虽如此,我却也间接地为这诗歌和这诗人的高贵的价值略为增添一点光彩了.自有种唯我独尊的威严气概.它就是野马群中特别jīng选出来的泽克西斯①,它们当年的牧场只限于落基
于是,我坚称,在这种浑身白色的奇妙的鸟身上,主要地就隐存有一种符咒的秘密;这见之于一种由于用词不当而被称为灰信天翁的鸟,便更见确实了;虽然我常常见到这种鸟,却从来没有象我看到这只南极鸟时这样的激动.
可是,这只神秘的东西是怎样被捉到的呢?请别作声,容我道来;它在海上漂的时候,只消用只诡诈的钩子和一根绳子就行.最后,船长叫它当一下信差,在它的颈上缚着一件似皮制的.有字的符印,上面写着船只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就让它飞走.但是,我确定,那块似皮制的符印,按照人类的本意,是要它飞到那合着翅膀,有祈求力,受人崇拜的小天使群里,去jiāo给天国的. ① 泽克西斯(公元前519?—465)......波斯国王.
山脉(落基山脉......北美洲最长的山脉,从墨西哥边疆迤逦而到达北极地区.)和阿利根尼山脉(阿利根尼山脉......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带.当它昂起那如火的脑袋向西疾驰的时候,就跟每天晚上那颗诱使群星发光的神选的明星一样.那滚滚如小瀑布的鬃毛,那弧形如彗星的尾巴,都使它的鞍褥比之银匠所能给它装备的更为辉煌灿烂.它是那种不朽的西方世界的最庄严和天使似的幽灵,在古代的设陷阱者和猎手看来,就是原始时代的光荣的再现,当时亚当就象这匹雄伟的骏马一样显赫,昂首无畏.步武庄重地走着.不论是置身在它的僚属和将领之间,率领着那些一望无垠地布满整个平原(象一个俄亥俄州)的无数部队前进,还是置身于遍地的臣民之中,这只白驹总是衬着它那冷冷的rǔ白色吸溜着热得发红的鼻孔,往前驰骋.检阅它们;不管它露出了怎样的相貌,它在最骁勇的印第安人看来,始终是令人敬畏的发颤的对象.根据这匹骏马的传奇性的记载,毫无疑问,这匹马之所以具有如此的神圣性,主要是因为它那神圣的白色;而且这种神圣性中所含有的白色,虽然博得大家顶礼膜拜,同时也增添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怖.
但是,也有其它一些不同的情形,这种本来在白驹和信天翁身上,具有一切附带的和奇特的光荣的白色,如果换了一个场合,种种光荣便全都消失了.
为什么患天老儿(天老儿(Albino)......患先天性白症的肤发苍白者,我国南方称为羊白头.)病的人那么令人讨厌而始终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同时又常常遭到他自己的亲友的厌恶呢!那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他的名称之所由来的东西......白色.天老儿也跟别人一样生得端端正正......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缺陷......然而,只是这种全白的外貌,才使他比之那种最丑陋的畸形人还更特别令人嫌恶.为什么会这样呢?
反之,造物主在它那最不容易感觉的,又颇怀恶意的神力中,却把具有可怖这种主要属性的东西也收罗为它的力量.那种如同戴着铁手套的恶魔般的南海bào风,所以被称为白làngbào风,正是由它那雪白的样子而得名的.在一些历史事例中,人类的鬼蜮伎俩可也忘不了使用这样qiáng有力的一种辅助手段.当那奋不顾身的根特白巾党人(一三七九年,东佛兰德的根特人,由于不满外族统治者,群起组织白巾党进行反抗,在约亨.里昂的领导下,白巾党在根特市集上杀死了一个监守者.)用他们团体的雪白的标志蒙面,在市集上杀害他们的监守者的时候,它可给弗鲁瓦萨尔(让.弗鲁瓦萨尔(1337?—1410)......法国年代史编者,诗人,著有年代史四部,专记英,法,古代佛兰德,西班牙十三世纪间的大事.)的文章增加了多么巨大的效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