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在这像奶奶太太般的大腹便便的情况下,我不结婚。”
“你哪里像个奶奶太太。”
“哦,我像得很,亲爱的。理发师问我这是不是我的头胎。我撒谎说不是,我说我们已经有了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等我身体瘦下来,随时都行。我们来个好好的婚礼,叫人人称赞你我是一对多么漂亮的少年夫妻。”
“你不忧愁吗?”
“亲爱的,我为什么要忧愁?我只有一次不好过,那是在米兰,我觉得自己像是个jì女,不过那难受也只有七八分钟,还都是因为旅馆房间内的陈设的关系。难道我不是你的好妻子吗?”
“你是个可爱的妻子。”
“那就不要太拘泥形式了,亲爱的。我一瘦下来就和你结婚。”“好的。”
“你想我应该再喝一杯啤酒吗?医生说我的臀部太窄,所以最好叫我们的小凯瑟琳长得细小。”
“他还说什么啊?”我担心起来。
“没什么。我的血压很奇妙,亲爱的。他非常称赞我的血压。”“关于你的臀部太窄,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什么都没说。他说我不可以滑雪。”
“很对。”
“他说我滑雪没学过的话。现在来学可太晚了。他说我可以滑雪,只要我不摔跤。”
“他真会开玩笑。”
“他人倒是挺好的。我们将来就请他接生吧。”
“你可曾问他我们该不该结婚?”
“没有。我告诉他我们已结婚四年了。你瞧,亲爱的,我要是嫁给你,我便成为美国人,所以我们随便什么时候根据美国法律结婚,孩子就是合法的。”
“你从哪儿打听出来的啊?”
“从图书馆里的一部纽约的《世界年鉴》上。”
“你真行。”
“我很喜欢做美国人,我们以后到美国去,好吗,亲爱的?我要去看看尼阿加拉瀑布②。”“你是个好姑娘。”
“还有一件东西我要看,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屠场③?”
“不是。我记不得了。”
“伍尔沃思大厦①?”“不是。”
“大峡谷②?”
“不是。不过这我也想看看。”
“那么是什么呢?”
“金门③!这就是我要看的。金门在哪儿?”“旧金山。”
“那我们就上那儿去吧。我本来就想观光旧金山的。”
“好。我们就上那儿去。”
“现在我们就回山上去。好吧?我们赶得上登山缆车吗?”
“五点过一点有一班车子。”
“我们就赶这一班车子。”
“好的。等我再喝一杯啤酒。”
我们出了酒店,走上街,爬上到车站去的台阶,天气异常寒冷,一股寒风从罗纳河河谷直刮下来。街上的店窗里点着灯,我们爬上陡峭的石阶到了上边一条街,又爬了一段石阶,才到车站。电气火车在那儿等着,车里的灯都开着。那里有个钟面,指明开车的时间。钟面上的长短针指着五点十分。我再看看车站里的时钟,五点零五分。我们上车时,我看见司机和卖票员正从车站酒店里出来。我们坐下了,打开窗子。火车上用电气设备取暖,很是气闷,不过窗子外有新鲜的冷空气送进来。
“你疲倦吗,凯特?”我问。
“不。我感觉良好。”
“路程并不远。”
“我喜欢乘这车子,”她说。“你不必替我操心,亲爱的。我感觉良好。”
雪到圣诞节前三天才落下来。有一天早晨,我们醒来才知道在下雪。房间里的炉子火光熊熊,我们呆在chuáng上,看着外边在纷纷下雪。戈丁根太太端走了早餐的托盘,在炉子里添了些木柴。那是一场大风雪。她说雪是半夜左右开始下的。我走到窗边望出去,看不清楚路对面。风刮得呼呼响,雪花乱舞。我回到chuáng上,我们躺下来jiāo谈。
“我很希望能够滑雪,”凯瑟琳说。“不能滑雪真太糟了。”“我们找部连橇到路上走走去吧。那就像乘普通车子一般,没什么危险。”
“颠动得厉害吗?”
“我们等着瞧吧。”
“希望不要颠动得太厉害。”
“等一会儿我们到雪上溜溜去。”
② 瑞士高山,在蒙特勒南,高达10,690 英尺。
③ 苏黎世是瑞士北部主要工业城市。
① 尼阿加拉瀑布在纽约州西北端和加拿大接壤的尼阿加拉河上,是美国男女的蜜月胜地。
② 指芝加哥市的宰牛场。美国作家厄普顿·辛克莱曾根据这地方的内幕写成长篇小说《屠场》,于1906 年出版,轰动一时。
③ 纽约市的一家百货公司,当时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
“中饭前去吧,”凯瑟琳说,“散步可以开开胃口。”
“我总是肚子饿。”
“我也是。”
我们到外面去踏雪,但是风刮着积雪,我们没能走多远。我在前头走,打开一条路来,一直走到车站就再也走不下去了。雪花乱舞,我们看不见前面的东西,只好走进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酒店,拿把刷帚,彼此扫去身上的雪,坐在一条长凳上喝味美思。
“这是场大风雪,”女招待说。
“是的。”
“今年雪下得很晚。”
“是的。”
“我可以吃条巧克力吗?”凯瑟琳问。“也许太近午饭时间了吧?我总是肚子饿。”
“吃一条好啦,”我说。
“我要吃一条有榛子的,”凯瑟琳说。
“是很好吃的,”女招待说。“我最喜欢吃这一种。”
“我再来杯味美思,”我说。
我们出了酒店往回走,方才用脚踩出来的那条小径现在又被雪遮没了。原来踩出的脚印只有微凹的痕迹了。雪扑打着我们的脸,我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们掸掉身上的雪,进屋去吃中饭。戈丁根先生端上中饭。“明天可以滑雪,”他说。“你滑雪吗,亨利先生?”
“我不会。倒是想学学。”
“学起来很便当。我儿子回来过圣诞节,由他来教你吧。”“好极了。他什么时候来?”
“明天夜晚。”
饭后我们坐在小房间的炉子边,望着窗外的飞雪,凯瑟琳说,“亲爱的,你不想一个人到什么地方去跑一趟,跟男人们一起滑滑雪吗?”“不。我为什么要去?”
“我想你有时候,除了我以外,也会想见见其他人。”
“你可想见见其他人?”
“不想。”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