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为谁而鸣_[美]海明威【完结】(37)

2019-03-10  作者|标签:[美]海明威

  “你就是爆玻手吗?”华金问。“我们听说你来这里了?“我们在巴勃罗那儿过的夜,”罗伯特‘乔丹说。“对,我就是爆破手。”

  ”“很高兴见到侔,”华金说。“准备炸火车吗?”。”“上次炸火车你在吗?”罗伯特-乔丹微笑着问。“怎么不在 ”华金说。“我们就是在那里把她收下的,”他对玛丽亚露齿笑笑。“你琛在长得漂亮了。”他对玛丽亚谗,〃人家对你说过,你有多漂亮吗?”

  “算了,华金,谢谢你,”玛丽亚说。“你剃了头也满漂亮的。”“是我背你的,”华金对姑娘说。“我把你背在肩上,““好多人都背过。”比拉尔用低沉的声音说。“哪个没背过她?老头子在哪儿?”“在营地。”“昨晚他在哪里?”“在塞哥维亚。”“他带来了消息吗,“带来了,”华金说。“有消息。”“好的还是坏的?”“我看是坏的,““你看到飞机没有?”

  “唉,”华金摇摇头说。“甭提啦。爆玻手同志,那些是什么飞机?”

  “海因克尔111型轰炸机。海因克尔和菲亚特驱逐机,”罗伯特’乔丹对他说。

  “那些低机翼的大飞机是什么飞机?”“海因克尔111型。”

  “管它叫什么名字,反正一样糟,”华金说 “我在耽搁你们的时间了,我带你们到司令那儿去。”“司令?”比拉尔问。

  华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喜欢叫司令,不喜欢叫‘头目、”他说。“叫司令更富有部队的气派。”“你越来越军事化了,,比拉尔取笑他说,“不,”华金说。“不过我喜欢军事术语,可以使命令更明确,纪律更严明。”

  “这里有个配你胃口的小伙子,英国人,”比拉尔说。“很认真的小伙子,“

  “我背你好吗?”华金问姑娘,并把手放在她肩上,冲着她徽

  笑。

  “背过一次就够啦,”玛丽亚对他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记得当时的情景吗?”华金问她。“我记得有人背我。”玛丽亚说。“你背我,记不得了。我记得那吉普赛人,因为他好几次把我扔下了。可是我要谢谢你,华金,以后有机会我来背你。”

  “我还记得很清楚。”华金说。“我记得,抓住了你两条腿,你肚子贴在我肩上,你的头和两条手臂垂在我背后。”

  “你的记性不错。”玛丽亚对他笑着说。“我一点也记不得了。你的手臂啦,肩膀啦,背啦,我全记不得了。”“你想知道一件事吗?”华金问她。“什么事?” ,

  “我髙兴的是,当时子弹是从我们背后打来的,你的身体正好挡住了我的背。”

  “你这个畜生。”玛丽亚说。“吉普赛人背了我好久,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也是这个原因,并且还因为可以抱住你的大腿。”〃这就是我的英雄们”玛丽亚说,“我的救命恩人““听着,漂亮的姑娘,”比拉尔对她说。“这小伙子背了你好长时间,在那个关头,对你的大腿谁都不会动心。那时候只听到嘘嘘的子弹声。要是把你扔下,他早就能跑出子弹的she程了,““我谢过他了。”玛丽亚说,“我以后一定也背背他。让我们说说笑诘吧。我总不应该为了他背过我而哭吧,是不是?”

  “我原想把你扔下的,”华金继续逗她。“可是我怕比拉尔枪慡我。”

  “我没枪毙过人,”比拉尔说。

  “没有枪毙的必要。”华金对她说。“你一开口就能把人吓死。”

  “油嘴滑舌,”比拉尔对他说。“你以前一直是个懂规矩的小伙子。革命前你gān什么,孩子。“

  “不gān什么。”华金说。“我那时只有十六岁,“

  “究竟gān些什么。”

  “时不时摆弄摆弄几双皮鞋

  “做皮鞋吗?”

  “不。擦皮鞋。“

  “什么话,”比拉尔说。“不止是擦皮鞋吧,她望着他那棕色的脸,矫健的身材,蓬乱的头发和那敏捷的步伐。“你gān吗不gān了?”

  “不gān什么?”

  “什么?你自己知道什么。你现在已经在留头发好扎斗牛士的小辫啦。”

  “我看是害怕的缘故,”小伙子说。“你身材不错。”比拉尔对他说。“只是相貌平常一些。那么是由于害怕,是吗?炸火车的时候,你gān得不坏嘛。”

  “我现在不怕牛了。”那小伙子说。“随便哪一头都不怕了。比牛凶得多、危险得多的东西,我们都见过了。当然,嗛头牛都比不上机关枪危险。不过,要是现在上斗牛场去斗牛,我不知道两条腿还打不打哆嗦。”

  “他原想当斗牛士,”比拉尔对罗伯特 乔丹讲。“不过他害

  怕。”

  ‘“你喜欢看斗牛吗,爆玻手同志?”华金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非常喜欢,”罗伯特’乔丹说。“非常、非常喜欢。”

  “你在瓦利阿多里德看过斗牛吗?”华金问。

  “看过。在九月份的节期内。”

  “那是我家乡,”华金说。“我的家乡多好呀,可是城里那些善良的乡亲在这次战争中吃了多少苦啊。”他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他们在那里枪杀了我爹,我妈,我姐夫,后来又杀了我姐姐。”

  “杀人不眨眼的畜生,”罗伯特,乔丹说。这种话他听过多少次啦?他多少次看到人们难受地说着这种话?他多少次见到人们满眶泪水、哽着喉咙、难受地讲到“我爹,我兄弟,我妈,或者我姐妹、听人们这样讲到死去的亲人,他记不得有多少次了。人们讲的几乎总和现在这个小伙子讲的一样;一提起家乡,就一下子讲开了,而你呢,总是这么一句话 “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只不过听人们提起家人丧亡罢了。你没看到他们的父亲死去,不象比拉尔在小溪边向他描述法西斯分子死去的情衆那样生动,就象亲眼看见似的。你知道那父亲死在某个院子里,某堵墙脚下,某片地里或果园里,或者晚上死在某条公路边的卡车灯光下。你从山里望见那卡车的灯光,听见了枪声,后来你来到公路上,发现了?“体。你没见到那母亲、姐妹或兄弟被枪杀。你听说过;你听到过枪声;你见过?“体。比拉尔使他看到了那镇上杀人的情景,要是这女人能写作就好了。他要把这些事写出来,假如他运气好,能记住,他也许能照她讲的写出来。天哪,她真会讲故事。他想,她比大诗人克维多还出色哪。克维多从没象她那样生动地描写过堂,福斯蒂诺之死。他想,但愿我能写得好,把那个故事写出来。把我们的所作所为写出来。不是写人家对我们gān的事。那方面他很了解。战线后方的这一类情况,他知道得很多。但是你必须先了解这些人。你必须了解他们原来在村里是gān什么的。他想,由于我们的流动性,由于我们事后不必留下来进到报复,我们不知道事后到底怎么样。你跟一个农民和他家人待在—起。你夜里来了,跟他们一起吃饭。白天,你躲起来,第二天夜里你就走了。你完成了任务一走了事。下一次你又照老样子来了,听说这些人已被枪杀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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