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枪杀时,你总是不在场。游击队摘了破坏,撤退了。农民留下来遭到报复。我老是只了解一个方面,他想。了解开头时我们怎样对待他们。我老是了解到了,感到惽恨,我听到人们厚颜无耻而使人害臊地提到它,夸夸其谈,qiáng词夺理,辩解,否认。可是这该死的女人使我看到啦,就象我当时也在场一样。
唉,他想,这是一个人的教育的一部分啊。经历了战争,真能长不少见识。要是你注意倾听,在这场战争中能学到不少东西。你肯定能学到。幸亏战前十年他断渐续续在西班牙待过不少日子。主要是由于你会讲西班牙话,他们就信赖你。你完全掌握这种语言,讲得满地道,又了解不同地方的情形,他们就信赖你。说到头,西班牙人只真正忠于自己的家乡。当然,首先是西班牙,然后是他的种族,他的省份,他的村镇,他的家庭,最后是他的行业。如果你会西班牙话,他就偏爱你,如果你了解他的省份,那就更好,不过,如果你了解他的村镇和行业,你这个外国铯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他在西班牙从来不觉得自己象个外国人,他们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不把他当外国人看待;除了在他们反对你的时候。
他们当然会反对你。他们常常反对你,但是他们也反对别人。他们连自己都反对。如果有三个人在一起,两个人会联合起来反对第三个人,然后这两个人开始相互拆台。不总是这样,但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使你可以举出很多的例子,足以由此得出这个结论。
可不该这样想啊;但指责他这种想法的是谁呢?谁也没有,只有他自己。他不能老往失败方面想。首要的事是打赢这场战争。我们如果打不蠃这场战争,一切都完了。但是他注意观察、留心倾听,并记住一切。他在一场战争中脲役,在这服役期间,他绝对忠诚并且尽可能好地完成任务。可是谁也占有不了他的心灵,或者他的观察和听取的能力,如果他打算作出判断,那是将来的事。作出判断所根据的材料是不会少的。己经有了许多啦。有时侯,未免多了一点。
瞧这个叫比拉尔的女人吧,他想。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佾,只要有时间,我一定要叫她讲完那个故事。瞧她在那两个年青人旁边走路的样子。你再也找不到比他们三人更好看的西班牙儿女了。她象座山,这青年和姑娘象两棵小树。老树全被砍倒了,小树在苗壮成长。尽管这对年青人遭到过厄运,他们还是显得那么清新、gān净、纯洁、完整,仿佛从来也没听到过灾难这种事情似的,可是,听比拉尔的口气,玛丽亚才开始康复。她当初一定情况很糟糕。
他记得十一旅有个比利时小伙于,是和村里另外五个青年
一起入伍的。村里人口大约有两百人,这小伙子以前从投离开过家乡。当罗伯特‘乔丹第一次在汉斯旅①旅部看到他的时候,同村另外五个人全都牺牲了,那小伙子失魂落魄的,他们让他当勤务兵,在旅部伺候开饭。他长着一张白里透红的佛兰芒人②的大脸,和一双农民的粗大的手,他堠着盘碟走动的样子就象拖车的马儿那样地使劲而笨拙。可晕他哭个没完。吃饭时他不出声地一直在哭。
你抬头就看到他在哭。你要酒,他哭;你递过盘子要炖肉,他扭过脑袋哭。他也会停住,但要是你抬头朝他一望,他眼泪就又涌出来了。上莱间歇时间,他在厨房里哭。大家都根体谅他。但这没用。他要弄明白自已会怎么样,能不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是不是再适于当兵打仗。
玛丽亚现在相当健全。至少她外表看来是这样,可是他不是jīng神病专家。比拉尔才是jīng神病专家。昨晚一起过夜对他俩也许是好的。是啊,除非就到此结束了。这对他当然是好的。他今天觉得舒畅、身体健康、无忧无虑、jīng神愉快。这件事开头显得很糟糕,不过他的运气也眵好的。他以前也遇到过表现很糟糕的事情。表现很轜糕,那是用西班牙语思考的说法。玛丽亚是可爱的。
瞧她,他对自己说。瞧瞧她。‘
他瞧着她在阳光下愉快地迈着大步,她的卡其衬衫敞着领子。她走路的样子象匹瑚镅眺跳的小马,他想。这种事情是不容易碰到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也许根本没有发生过,他想。也许你这是在做梦,或者在异想天开,但是它根本没有发生过。也许正象你过去那些梦中的情景。”你在电影里看到的女人夜里来到你的chuáng上,那么亲切,那么可爱。当他在chuáng上熟睡的时候,他和她们都那样睡过觉。他还记得嘉宝,还有哈罗①。是啊,有好多次是哈罗。这一回也许就象那些梦吧。
①国际纵队由五十多个国家的志懕人士组成,当时共分耳个旅。第十一旅主要为德意的流亡者,又名汉斯旅。第十五旅主要为美国和加拿大人,其中的林肯营和华盛顿营作战英勇,最负盛名。佛兰芒人( 为比利时两大民族之一,居该国北郁-
他还记得进攻波索布兰科②的前。“,嘉宝上他chuáng的情形,他用手臂搂住她,她穿的是一件柔软光滑的羊毛衫,当她俯身向前的时候,她的头发披在前面,拂在他脸上 她说,她一直爱着他,而他为什么从没向她倾诉过爱情,“她并不腼腆、冷漠、可望而不可即。她就是可爱得叫人想搂抱,亲切而可爱,就象当年和约翰 吉尔伯特一起时的模样③,这情景逋真得仿佛真有其事。他对她的爱情远远超过了对哈穸的爱情,虽然嘉宝只梦见过一次,而哈罗一现在这一回也许就象那些梦吧。
现在也许并不是梦,他对自已说。我现在伸出手去也许能碰到玛丽亚,他对自己说。也许你不敢这么做,他对自己说。也许你怕的是发现这回事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是假的,是你自己异想天开,正如梦中出现的那些电影明星,还有你以前所有的女朋友,都回来了,晚上钻在睡袋里,躺在没铺垫的地板上,在gān草仓的稻苹堆、马厩、马栏、农舍、树林、车库1卡车和西班牙的群山里。当他熟睡的时候,她们都到那条睡袋里来啦,比她们本来的
①格兰泰,嘉宝和琴 哈罗都是三十年代好莱坞的红女星。波索布兰科( 。扮 。)在西班牙南部科尔多瓦省,内战初期乔丹在南方前线参加战斗。
③嘉宝曾和男明星约翰‘吉尔伯特主演过‘肉体与恶庞,。。2,“ 和 琼宫恨史祆1。33〉等爱愤片争
面貌要漂亮得多。也许这一回也是这么回事。也许你不敢碰她,来证明是不是真的。也许你敢,但这很可能是你异想天开或者是梦中的情景吧。
他一步跨过山路,把手放在那姑娘的胳臂上。他的手指感觉到她那件旧卡其衬衫里面光滑的臂膀。她对他望望,笑了。“喂,玛丽亚,”他说。
“喂,英国人。”她回答。他看着她棕褐色的脸,灰huáng色的眼晴,带着笑意的丰满的嘴膊,和短短的、金褐色的头发。她抬起脸来望着他,瞅着他的眼睛微笑。这是真的,一点也不错。
这时他们能望到松、林尽头“聋子”的营地了,那是峡谷的尽头处,是个圆形的凹地,象只朝天的脸盆。他想,这些石灰岩的盆形高地一定多的是岩dòng。前面就有两个岩dòng。长在岩石上的矮树丛把这两个岩dòng隐蔽得很好。这地方和巴勃罗那里差不多,甚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