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任务越不正规,生活也就越不正规。你的任务太不正规。还有,你得把头发理一理。”
“我的头发理得很合适,”罗伯特·乔丹说。要他象戈尔兹那样把头发剃光才见鬼呢。“没有姑娘,我该思考的事情已经够多啦,”他yīn郁地说。
“我该穿什么样的制服?”罗伯特·乔丹问。
“什么制服都不用穿,”戈尔兹说。“你的头发理得很不错。我是在逗你。你跟我很不一样,”戈尔兹说着有斟满了两人的酒杯。
“你思考的事情从来不仅仅是姑娘。我根本不思考。gān吗要思考呢?我是将军。我从来不思考。别引诱我去思考吧。”
有个师部的人员坐在椅子上,正在研究制图板上的一张地图,这时用一种罗伯特·乔丹听不懂的语言对戈尔兹大声地说了些什么。
“闭嘴,”戈尔兹用英语说。“我想开玩笑就开。正因为我很认真,才能开玩笑。现在把酒喝了就走吧。你懂了吗,呃?”
“是,”罗伯特·乔丹说。“我懂了。”
他俩握了手,他敬了礼,出来上了师部的汽车,老头儿等在里面,已经睡着了。他们乘这辆车一路经过瓜达拉马镇,老头儿仍在睡觉,再顺着上纳瓦塞拉达的公路,来到登山俱乐部的小屋,罗伯特·乔丹在那儿睡了三小时才出发。
那是他最后一次会见戈尔兹的情景,戈尔兹有着一张永远晒不黑的白得出奇的脸,鹰一样的眼睛,大鼻子,薄嘴唇,剃光的头上有着一条条皱纹和伤疤。明天晚上,部队将集合在埃斯科里亚尔城外黑魅魅的公路上,长长两行车在夜色中装载着步兵;配备沉重的士兵爬上卡车;机枪排把他们的枪支抬上卡车;坦克顺着垫木开上装坦克的长平板车;在深夜把一师兵力拉出去,调动布置,准备进攻山口。他不愿想这些事。那不是他的事。那是戈尔兹的事。他只有一件事要做,那才是他应该考虑的,而且必须把它计划得清清楚楚,把所有的情况都估计到,不能发愁。发愁和恐惧一样糟糕。这只会使事情更难办。
这是,他坐在小溪边,望着山石间清澈的水流。他发现溪水对面有一簇稠密的水田芥。他涉过小溪,拔了两把,在水流中把根上的泥洗净,然后返身坐在背包旁,吃着那gān净而凉慡的绿叶和鲜嫩尔带辣味的jīng梗。他跪在溪边,把系在腰带上的自动手枪挪到背后,免得弄cháo。他两手各撑在一块岩石上,附身去和溪水。溪水冷彻骨髓。
他撑起身体,转过头来,看见老头儿正在悬崖上爬下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也穿着这地区几乎成为制服的农民黑罩衣和深灰色裤子,脚上是一双绳底鞋,还背着一支卡宾枪。这人光着脑袋。两人象山羊般灵活地从悬崖上爬上来。
他们向他走来,罗伯特·乔丹站起身。
”你好,同志,“他对背卡宾枪的人说,并且微微一笑。
”你好,“对方勉qiáng地说。罗伯特·乔丹望着这个人满是胡子茬的大脸。这张脸盘差不多是滚圆的,脑袋也是圆圆的,紧挨在肩膀上。两只眼睛小而分得很开,一双耳朵小而紧贴在脑袋上。他身子粗壮,高五英尺十英寸左右,大手大脚,鼻子破裂过,嘴角一边被刀砍过,横过上唇和小颌的刀疤在丛生的胡子中露了出来。
老头儿对这个人点点头,微微一笑。
”他是这里的头儿,“他露齿笑着说,然后屈起双臂,仿佛要使肌肉鼓起来似的。他以一种半带嘲弄的钦佩神情望着这个背卡宾枪的人。”一条好汉。“
“我看得出来,”罗伯特·乔丹说,又笑了笑。他不喜欢这个人的神情,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笑意。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背卡宾枪的人问。
罗伯特·乔丹把别住衣带盖的安全别针解开,从法兰绒衬衫的左胸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jiāo给这个人,这个人摊开证件,怀疑地看看,在手里翻弄着。
罗伯特·乔丹看出他原来不识字。
“看这公章,”他说。
老头儿指指印鉴,背卡宾枪的人端详着,把证件夹在手指间翻来翻去。
“这是啥公章?”
“你以前从没见过?”
“没有。”
“有两个,”罗伯特·乔丹说。“一个是S.I.M.-军事情报部。另一个是总参谋部的。”
“对,那个公章我以前见过。不过在这里要我说了才算数,”对方yīn郁地说。“你包里藏的什么?”
“炸药,”老头儿神气地说。“昨晚我们摸黑越过了火线,今天一整天,背着这炸药走山路。”
“我用得着炸药,”背卡宾枪的人说。他把证件还给罗伯特·乔丹,上下打量着他。“对。炸药对我很有用。你给我带来了多少?”
“我带来的炸药不是给你的,”罗伯特·乔丹平静地对他说。“炸药另有用处。你叫什么名字?”
“这跟你有什么相gān?”
“他叫巴勃罗,”老头儿说。背卡宾枪的人yīn郁地望着他们俩。
“好。我听到过很多夸你的话,”罗伯特·乔丹说。
“你听到关于我的什么话?”巴勃罗问。
“我听说你是个了不起的游击队长,你忠于共和国,并用行动证实了你的忠诚,你这个人既严肃又勇敢。我给你带来了总参谋部的问候。”
“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巴勃罗问。罗伯特·乔丹注意到这个人一点也不吃马屁。
“从布伊特拉戈到埃斯科里亚尔,我都听说,”他说,提到了火线另一边的整个地区。
“布伊特拉戈也好,埃斯科里亚尔也好,我都没熟人,”巴勃罗对他说。
“山脉的另一边有很多人从前都不是住在哪里的②。你是哪里人?”
“阿维拉省人。你打算用炸药gān什么?”
“炸毁一座桥。”
“什么桥?”
① 西班牙于一九三一年四月十四日推翻君主制,成立共和国。一九三六年二月十六日的国会选举中,以共产党、共和党左派等为中坚力量的人民阵线取得了压倒多数,成立联合政府。在德国和意大利的公开武装支持下,佛朗哥将军于七月十八日在西属摩洛哥发动叛乱,西班牙法西斯组织长枪党等右派集团及各地驻军纷起响应,很快就占领了西班牙西北及西南部。八月十四日,叛军攻陷西部边境重镇巴达霍斯,南北部队在此会师,整个西部都落入叛军之手,就集中兵力进攻首都马德里。十一月初,四支纵队兵临城下。这时形势非常危急,共和国政府被迫于十一月九日迁东部地中海边的瓦伦西亚。内战爆发后,德意源源不绝地提供飞机、大pào、坦克等军需及武装人员直接介入,英法却在“不gān涉政策”的名义下对西班牙实行封锁。国际进步力量在各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积极支援西班牙政府,在法国成立由志愿人员组成的国际纵队,于十月正式西班牙参战,和英雄的首都人民一起,在马德里保卫战中起了积极的作用,马德里巍然不动。本书故事发生在第二年五月,地点是马德里西北的瓜达拉马山区,改山脉为西南-东北向,叛军占领着各山口,并在山顶有一道防线,但防线后深山中有几个游击小组在展开敌后活动。这是政府军司令戈尔兹将军正计划向该山区发动qiáng攻,目的在突破敌人防线,收复山后重镇塞哥维亚。本书主人公美国志愿军罗伯特·乔丹奉命进山,和游击队取得联系,配合此次进攻,完成炸桥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