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
淡淡地，幽光
浸洗着海上的森林。
森林中寥寂深深，
还滴着huáng昏时分的新雨。
云母面就了般的白杨行道
坦坦地在我面前导引，
引我向沈默的海边徐行。
一阵阵的暗香和我亲吻。
我身上觉着轻寒，
你偏那样地云衣重裹，
你团无缺的明月哟，
请借件缟素的衣裳给我。
我眼中莫有睡眠，
你偏那样地雾帷深锁。
你渊默无声的银海哟，
请提起幽渺的波音和我。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九月七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晴朝
池上几株新柳，
柳下一座长亭，
亭中坐着我和儿，
池中映着日和云。
jī声、群鸟声、鹦鹉声，
溶流着的水晶一样!
粉蝶儿飞去飞来，
泥燕儿飞来飞往。
落叶蹁跹，
飞下池中水。
绿叶蹁跹，
翻弄空中银辉。
一只白鸟
来在池中飞舞。
哦，一湾的碎玉!
无限的青蒲!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九月七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岸上
○其一
岸上的微风
早已这么清和!
远远的海天之jiāo，
只剩着晚红一线。
海水渊青，
沈默着断绝声哗。
青青的郊原中，
慢慢地移着步儿，
只惊得草里的虾蟆四窜。
渔家处处，
吐放着朵朵有凉意的圆光。
一轮皓月儿
早在那天心孤照。
我chuī着支
小小的哈牟尼笳，
坐在这海岸边的破船板上。
一种寥寂的幽音
好象要充满那莹洁的寰空。
我的身心
好象是——融化着在。
1920年7月26日
○其二
天又昏huáng了。
我独自一人
坐在这海岸上的渔舟里面，
我正对着那轮皓皓的月华，
深不可测的青空!
深不可测的天海呀!
海湾中喧豗着的涛声
猛烈地在我背后推dàng!
Poseidon呀，
你要把这只渔舟
替我推到那天海里去?
1920年7月27日
○其三
哦，火!
铅灰色的渔家顶上，
昏昏的一团红火!
鲜红了……嫩红了……
橙huáng了……金huáng了……
依然还是那轮皓皓的月华!
“无穷世界的海边群儿相遇。
无际的青天静临，
不静的海水喧豗。
无穷世界的海边群儿相遇，叫着，跳着。”
我又坐在这破船板上，
我的阿和1111
和着一些孩儿们
同在沙中游戏。
我念着泰戈尔的一首诗，
我也去和着他们游戏。
嗳!我怎能成就个纯洁的孩儿?
1920年7月29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年八月二十八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时和一九二一年《女神》初版本题为《岸上三首》。〕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晨兴
月光一样的朝暾
照透了这蓊郁着的森林，
银白色的沙中jiāo横着迷离的疏影。
松林外海水清澄，
远远的海中岛影昏昏，
好象是，还在恋着他昨宵的梦境。
携着个稚子徐行，
耳琴中jiāo响着jī声、鸟声，
我的心琴也微微地起了共鸣。
〔本篇收入《女神》前未见发表过。〕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chūn之胎动
独坐北窗下举目向楼外四望：
chūn在大自然的怀中胎动着在了!
远远一带海水呈着雌虹般的彩色，
俄而带紫，俄而深蓝，俄而嫩绿。
暗影与明辉在huáng色的草原头jiāo互浮动，
如象有探海灯在转换着的一般。
天空最高处作玉蓝色，有几朵白云飞驰;
白云的缘边色如rǔ糜，叫人微微眩目。
楼下一只白雄jī，戴着鲜红的柔冠，
长长的声音叫得已有几分倦意了。
几只杂色的牝jī偃伏在旁边的沙地中，
那些女郎们都带着些娇慵无力的样儿。
海上chuī来的微风才在jī尾上动摇，
早悄悄地偷来吻我的颜面，又偷跑了。
空漠处时而有小鸟的歌声。
几朵白云不知飞向何处去了。
海面上突然飞来一片白帆……
不一刹那间也不知飞向何处去了。
2月26日
〔本篇收入《女神》前未见发表过。〕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日暮的婚筵
夕阳，笼在蔷薇花色的纱罗中，
如象满月一轮，寂然有所思索。
恋着她的海水也故意装出个平静的样儿，
可他嫩绿的绢衣却遮不过他心中的激动。
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笑语娟娟地，
在枯草原中替他们准备着结欢的婚筵。
新嫁娘最后涨红了她丰满的庞儿，
被她最心爱的情郎拥抱着去了。
2月28日
〔本篇收入《女神》前未见发表过。〕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新生
紫萝兰的，
圆锥。
rǔ白色的，
雾帷。
huánghuáng地，
青青地，
地球大大地
呼吸着朝气。
火车
高笑
向……向……
向……向……
向着huáng……
向着huáng……
向着huáng金的太阳
飞……飞……飞……
飞跑，
飞跑，
飞跑。
好!好!好!……
1921年4月1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三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原题《归国吟》。〕
《女神》 郭沫若 中国文学
海舟中望日出
铅的圆空，
蓝靛的大洋，
四望都无有，
只有动乱，荒凉，
黑汹汹的煤烟
恶魔一样!
云彩染了金huáng，
还有一个爪痕露在天上。
那只黑色的海鸥
可要飞向何往?
我的心儿，好象
醉了一般模样。
我倚着船栏，
吐着胆浆……
哦!太阳!
白晶晶地一个圆珰!
在那海边天际
黑云头上低昂。
我好容易才得盼见了你的容光!
你请替我唱着凯旋歌哟!
我今朝可算是战胜了海洋!
4月3日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四日上海《时事新报·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