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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于立群:《化悲痛为力量》,见四川人民出版社1979年2月版《呼唤chūn天的诗人》。
病重的沫若生命力还是旺盛的,经过医务人员和同志们的jīng心治疗、护理,他又转危为安了。五月下旬,听说正在召开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扩大会议,作为全国文联主席的他,又迫切希望赴会与新老文艺战士促膝谈心。由于有了前面多次的教训,医生和立群当然再也不会同意。沫若为不能亲临盛会而惋惜,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同志们的身边。于是照样将自己的肺腑之言以书面形式递jiāo大会,希望一切有志于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文学家、艺术家“敞开思想、畅所欲言、大胆创造”,“特别希望出现一大批文学艺术的闯将,他们努力加qiáng思想武装,敢于坚持真理,同人民群众心连心,按照党和人民的要求,放开笔来写,拿起笔来投入战斗,把‘四人帮’设置的种种jīng神枷锁踏在脚下,深刻地、光彩夺目地反映我们的伟大时代”!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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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衷心的祝愿》,见《东风第一枝》。
在沫若看来,这是粉碎“四人帮”以后,文艺界召开的第一个全国性的会议,是文艺界承前启后、拨乱反正、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一次会议,开得成功与否,关系到整个文艺的前途,因而他特别牵挂。六月三日清晨,他一睁开眼就问秘书王廷芳:“文联的会开得怎么样?周扬同志来过吗?”王廷芳告诉他会开得很好,周扬已于昨天晚上来过,医生不同意会客。他听后愣了一下,说:“我这不是挺好吗?太失礼了。”王廷芳说可以打电话请周扬来,他略加考虑后,犹豫地说:“他很忙,这太麻烦他了。”他让秘书在电话中与周扬商量一下。周扬很快来到医院,沫若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今天他的jīng神之好,是多少日子以来所未曾有过的。周扬向他转达了同志们对他的问候和祝愿的热切心情,也向他汇报了会上愤怒声讨“四人帮”的热烈情景,以及大家为进一步繁荣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坚qiáng决心。沫若频频点首,显得十分高兴,再三要周扬向同志们致意和问候。周扬说:“您是歌德,是社会主义时代新中国的歌德,是我们中国的国宝!大家都期望您早日恢复健康,重新领着我们前进!”沫若笑了笑,幽默地说:“我是什么国宝,我是‘郭宝’;你做了很多工作,我没有做什么工作,很惭愧。”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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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周扬:《悲痛的怀念》,1978年6月19日《光明日报》;王廷芳:《光辉的一生深切的怀念》,见1979年《四川大学学报丛刊》第2辑。
六月五日,文联全国委员会扩大会议通过决议,其中专门有一段,说:“中国文联主席郭沫若同志因病未能出席会议。全体代表细心聆听了他的热情洋溢的书面讲话,深受鼓舞,衷心祝愿我国无产阶级文艺的伟大战士郭沫若同志早日恢复健康!”①沫若由衷地感谢同志们的关怀,他在顽qiáng地和病魔作最后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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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见1978年6月8日《人民日报》。
六十
文联全国委员会扩大会议之后不到一星期,沫若的病情急剧恶化,原来只是一瓣肺叶有炎症,现在已经变为双侧支气管肺炎。他抵抗细菌的能力非常弱,而且药物过敏,有些抗菌药不能用。从上海请来抗菌素专家会诊,采用国外进口的丁胺卡那霉素,然而效果也不显著。沫若感到自己不行了,他对护士们说:“对不起,你们白辛苦了,好不了啦!”持续高烧,他太痛苦了,有时不想吃饭,医生劝他一定要进食,为了不让医护人员为难,便听从了他们的意见,说:“那就吃吧。”然后艰难地,食而不知其味地一口一口磨着……
病魔常常缠得他迷迷糊糊,时而喃喃自语:“你们把我捆了?”“坚决不屈服,要我的命也不行!”护士们当然听不懂这些胡话,只有立群最清楚,这是他在潜意识中继续当年和“四人帮”的斗争。
六月十一日下午,沫若肺炎大面积复发,病情急趋直下。他感到时间的紧迫,便用尽全身的力气嘱咐立群:“要相信党。要相信真正的党。要相信……党中央。”他的呼吸已经愈来愈急促。傍晚,医生再一次用听诊器仔细听了他的肺部后,神情异样地走出病房,秘书连忙追出来,焦急地问:“现在郭老的病情怎么样?”医生声音沙哑地回答道:“肺炎扩散了,不能控制了,病情十分严重……”于是决定马上通知有关人员来看望。
次日上午,来医院探望的同志川流不息。这时沫若的体温接近摄氏三十九度,血压很低:低压不过四十,高压也只有六十。张光年哭着高声说:“郭老啊,全国文艺界的同志们都特别挂念你,想念你,你一定要保重啊!”沫若听懂了,十分艰难地吐出“谢谢”两个字,就不能再开口了。周扬、周培源等人来时,沫若眯着眼,嘴唇微微掀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乌兰夫也来了,王廷芳贴着沫若的耳朵轻声告诉他,他直愣愣地望了乌兰夫一眼,没有表情,也没吭声,仿佛已经不认识了。乌兰夫再三嘱咐医护人员:“要想一切办法,用最大的努力,抢救郭老!”
下午,中央负责同志都赶来看望,立群等人大声告诉沫若,只见他用力睁大着眼睛,然而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显然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体温高达摄氏四十度四分,呼吸每分钟多到四十四次,血压下降到几乎量不出了。一切药物都已经不起作用,所有医疗器械也都派不上用场,心电图屏幕上跳动着的波形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平直……
一九七八年六月十二日十六时五十分,一颗伟大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卓越的无产阶级文化战士郭沫若,走完了辉煌而曲折的长征路途,泰然地告别了人间。枕头下还压着成仿吾赠送的新著《长征回忆录》,那是他最后一次离家住院时,特意关照家人为他带着的一本书。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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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成仿吾:《怀念郭沫若》,1982年11月24日《文汇报》。
十四日,新华社发出讣告:“我国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战士、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中国科学院院长、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郭沫若同志,因病长期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八年六月十二日在北京逝世,终年八十六岁。”同时公布了治丧委员会名单,计有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宋庆龄、赵紫阳、陈云、邓颖超、沈雁冰、胡耀邦、成仿吾、周培源、周扬、巴金、夏衍、侯外庐等七十四人。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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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次序按原名单排列。
沫若安详地躺在长青松柏和鲜花丛中。十七日,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首都各界代表怀着沉痛的心情,前往北京医院向他的遗体告别,并向他的妻子于立群和子女郭和夫、郭庶英等表示亲切慰问。当天,他的遗体即由方毅、许德珩、沈雁冰等人和治丧委员会工作人员以及家属,护送到八宝山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