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③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引《挺之行状》。
④ 郭氏率其子女归居青州的方便之处,还在于她的娘家是时亦家于青州。对于明诚、清照“屏居”之地应 为青州而非诸城之说,《李清照集校注》第238—239 页考之颇详。
① 《后序》。
在逆境中,能以如此坚毅达观的态度专心致志地投身于学术撰著,这不 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远大的志向和百折不挠的jīng神,是难以做到的。仅就赵明诚来说,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当和他有一个能与其相濡以沫的妻子密 不可分。具体说来,这期间其成就大致有下列几项:政和元年(1111 年),大约在明诚偕妻屏居青州的第四个年头,他曾亲 至泰山访古碑,得“唐登封纪号文”碑,跋之曰:“右唐登封纪号文,凡两碑,皆高宗自撰并书。其一大字,磨崖刻于山顶,其一字差小,立于山下, 然后世颇罕传。政和初,余亲至泰山,得此二碑入录焉。”①政和三年,嘉鱼县碍楚钟,跋之曰:“右楚钟铭,政和三年获于鄂州嘉 鱼县以献,字画奇怪,友人王寿卿鲁翁得其墨本见遗。”②政和六年,《金石录》卷一二:“右齐侯槃铭,政和丙申岁安丘县民发 地得二器,其一此槃,一此槃也。”(按: ,读作 yí,古代盥器,与槃合 用,以倒水,持槃承之。)
经过多年的亲访广集,至政和七年(公元 1117 年),《金石录》③已初 具规模。这是一部继欧阳修《集古录》之后,规模更大、更有价值的一部研究金石之学的专著。著录所藏金石拓本,上起三代下及隋唐五代,共二千种, 三十卷。前十卷为目录,按时代顺序编排,每一目下注年月和撰书人名;后二十卷以所见钟鼎彝器铭文款识和碑铭墓志石刻文字,加以辨正,共跋尾 502 篇。考据jīng审,对两《唐书》多所订正。此系研究古代金石刻必资之书,古人极为推重:“赵君之书,证据见谓jīng博”④、“大略如欧阳子书(指欧阳修《集古录》),然诠叙益条理,考证益jīng博”;”(明诚)文笔最高,《金 石录》“煞做得好”⑤、“惟此书(指《金石录》)跋尾独不然(意谓《金石录》跋尾无‘附会之过’),(明诚)好古之通人也”⑥。对于《金石录》是 一部什么样的书,虽然从赵明诚到现今常见的工具书中均有所评介,但这些文字不是难以找见,就是过于简略,为了避免读者的翻检之劳而又能对此著 有个较全面系统地了解,以下拟征引两篇有代表性的重要序文①。
一、赵明诚《〈金石录〉序》:余自少小,喜从当世学士大夫访问前代金石刻词,以广异闻。后得欧阳文忠公《集古录》,读而贤之。以为是正讹谬,有功于后学甚大。惜其尚有漏落,又无岁月先后之次。思欲广而成书,以传学者。于是益访求藏蓄,凡二十年而后粗备。上自古代,下讫隋唐五季。内自京师,达于四方遐邦绝域夷狄,所传仓史以来古文奇字,大小二篆,分隶行草之书,钟鼎簠簋(按:簠簋,读作 fǔguǐ,古 代食器),尊敦甗鬲(按:甗鬲,读作yǎnlì,古代炊器)盘杅之铭,词人墨客诗歌、赋颂、碑志、叙① 《金石录》卷二四。
② 《金石录》卷一一。
③ 关于《金石录》的版本,计有:北京图书馆所藏宋刻本、上海图书馆所藏宋刻残本十卷等多种。此书约于绍兴十三年前后,由清照表进于朝。朱熹撰于绍兴二十六年的《家藏石刻序》谓:”来泉南,又得东武 赵氏《金石录》”。
④ 洪适《隶释》。
⑤ 《朱子语类》卷一三○。
⑥ 《文献通考·经籍考》引陈振孙言。
① 《金石录》的另一篇重要序文系李清照所写《后序》,对此,《李情照评传》已设专门章节加以评介。
记之文章,名卿贤士之功烈行治,至于浮屠老子之说。几古物奇器丰碑巨刻所载,与夫残章断画磨灭而仅存者,略无遗矣。因次其先后为二千卷。余之致力于斯,可谓勤且久矣。非特区区为玩好之具而已也。盖窃尝以谓诗书以后,君臣行事之迹,悉载于史,虽是非褒贬出于秉笔者私意,或失其实。然至其善恶大节有不可诬而又传之既久,理当依据,若夫岁月地理官爵世次,以金石刻考之,其抵牾十常三四。盖史牒出于后人之手,不能无失。而刻词当时所立,可信不疑。则又考其异同,参以他书,为《金石录》三十卷。至于文词之嫩恶,字画之工拙,览者当自得之。皆不复活。呜呼!自三代以来,圣贤遗迹,著千金石者多矣。盖其风雨侵蚀,与夫樵夫牧童,毁伤沦弃之余,幸而存者,止此耳。是金石之固,犹不足恃。然则所谓二千卷者,终归于磨灭,而余之是书有时而或传也。孔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是书之成,其贤于无所用心,岂特博奔之比乎?辄录而传诸后世好古博雅之士,其必有补焉。东武赵明诚序。
这篇自序写得何等好啊!读后一则对明诚之为人会有进一步了解,再则 更可以理解清照为什么对明诚那么深情和爱重!当然,从这篇序文中隐约可见清照的“笔削”痕迹,亦可见其夫妻的共同志趣和文风的潇洒幽默。是序 所征引的《论语·阳货》关于博弃的见解,后来清照所写的《打马赋》中复加隐括,由此可见其志趣之相投和见解之深刻!
二、刘跂《〈金石录〉后序》:东武赵明诚德父,家多前代金石刻,效欧阳公《集古》所论,以考书传诸家同异,订其得失,著《金石录》三十卷,别白抵牾,实事求是,其言斤斤,甚可观也。昔文籍既繁,竹素纸札,转相誊写,弥久不能无误。近世用墨板模印,便于流布,而一有所失,更无别本是正。然则誊写模印,其为利害之数略等。又前世载笔之士,所闻所见,与其所传,不能无同异,亦或意有轩轾,情流事迁,则遁离失实,后学欲窥其罅,搜抉证验,用力多,见功寡,此雠校之士,抱椠杯铅,所以汲汲也。昔人欲刊定经典及医方,或谓经典同异,未有所伤,非若医方能致寿夭,陶弘景亟称之,以为知言。彼哉卑陋,一至于此。或讥邢邵不善雠书,邵曰:误书思之更是一适。且别本是正,犹未敢曰可,而欲以思得之,其讹有如此者。惟金石刻出于当时所作,身与事接,不容伪妄,皎皎可信,前人勤渠郑重,以遗来世,惟恐不远,固非所以为夸。而好古之士,忘寝废食而求,常恨不广,亦岂专以为玩哉?余登太山,观秦相斯所刻,退而按史迁所记,大凡百四十有六字,而差失者九字,以此积之,诸书浩博,其失胡可胜言!而信书之人,守其所见,知其违戾,犹勿能深考,猥曰是碑之误, 其殆来之思乎?若乃庸夫野人之所述,其言不雅驯,则望而知之,直差失耳。今德父之藏既甚富,又选择多善,而探讨 去取,雅有思致,具书诚有补于学者。亟索余文为序,窃获附姓名于篇末,有可喜者,于是乎书。政 和七年九月十日,河间刘跂序。
是序文风、文笔皆佳。对所序之书《金石录》的评价中肯可信,所云“其 言厅斤”,即谓其jīng细明白,询为褒美得体之语。从内容看,是序与前引明诚自序衔接甚密。刘以其所观泰山碑刻,又亲自与史迁之书对照的事实进一 步阐发了“身与事接”的金石碑刻比史书确凿可靠的观点。看来刘不愧为赵的知音。俗云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刘、赵何以深知如此?原来刘跂是元祐 辅臣刘挚之子。刘挚即前文所引《宋宰辅编年录》卷十二所云:“挺之身为元祐大臣所荐,故力庇元祐jian党,盖指挺之尝为故相刘挚援引也。”由此可 见,刘、赵两家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世jiāo和通家之谊,更是经过北宋末年新旧党争洗礼的真朋友。想来,被王安石擢用的刘挚,最初当因赵挺之希行新 法而予援引。不久刘有所变化,遂因其废弃新法而被罢,直至被哲宗远贬新州而卒。赵挺之变法的立场既没有什么大的摇摆,也没有因自己始终信奉新法而对废弃新法的刘挚落井下石。刘跂与明诚之间的情谊,可否作为挺之的 这种良好品格的见证?当然,晚辈的关系不一定完全取决于其前人的jian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