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儿?”简晗问。
“嘘!”吴瘦镛示意简晗别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笑了,说:“别担心,是他们营救我们来了。”
“营救?”简晗和妏夕异口同声地问。
“对!我早该想到的,他们会采用挖地道的方式,这是唯一从孤岛逃亡的方法。”
简晗和妏夕兴奋起来,她们也模仿吴瘦镛,趴在地下,耳朵贴着地面。声音越来越清晰,简晗说:“这哪里是挖地道,完全是生命的叩门声。”
吴瘦镛说:“你们赶快上楼收拾东西,等同志们挖通地道,我们立即撤离!”
妏夕上楼去了,而简晗嘴里答应着,身子却没动。
“怎么?不想走?”吴瘦镛问。
“是的,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伊藤不是要跟你玩玩密码游戏吗?你走了怎么玩?”
“哈哈,”吴瘦镛笑了,“果然,你很聪明,简单的逃遁不是我们共产党的风格。我可以继续陪伊藤玩,也可以置之不理,密码不重要,重要的是组织上采取这种方法营救我,我不甘心一走了之,必须gān点什么。”
“gān掉伊藤?”简晗眼睛放光,跃跃欲试,“我想参加,他把薛妈折磨惨了,跟钱白胤一样,他是魔鬼中的魔鬼,人渣中的人渣,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不!他暂时不值得我们为他费这个功夫。”
“那是……”
“据可靠情报,汪jīng卫一伙汉jian在日本人的扶持下,近期将在南京成立伪政府,公开背叛中国人民。我想,这么大的事,组织上不会袖手旁观。等跟组织接上头,就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了。对了,你不是想加入中国共产党吗?现在机会来了,那就接受组织的考验吧!你做好心理准备,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简晗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这次的感觉跟上次接触钱白胤不同,那次她感觉特别别扭,总觉得带着一点被军统要挟的味道,那是老沈和刘晓鸥步步相bī的结果,为了暗杀吴瘦镛,她身不由己。而这次,她完全是心甘情愿,因为她知道,跟着共产党,就是跟母亲、跟父亲、跟弟弟站在了同一个战壕。这让她兴奋不已。
地道是在凌晨4点的时候挖通的,第一个从地道爬上来的是盛千皓,他领导的18人挖掘小组夜以继日,第三天晚上就已经抵达吴宅下面几公尺的地点。当然,这一切都应该感激北京大学地质系高材生徐同,他对上海地下地质结构的分析与测量,确保了这次行动的准确性。
从地道钻出来的还有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身材魁梧,两眼炯炯有神,鼻梁笔挺,下巴宽大,牢靠而坚毅。简晗后来知道,他是共产党隐秘战线驻上海的负责人,名叫苏凯文。从地道一出来,他就用俄语冲吴瘦镛大喊了一声,可以肯定,他跟吴瘦镛一起在苏联留过学,没准还是同一老师娜塔莎·谢妮科娃的学生。
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大叫着对方的名字。
“老苏,有新任务吧?”吴瘦镛迫不及待地问。
苏凯文说:“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的确是,由于老S和Y叛变,薛妈被害,狡猾的伊藤见司根据薛妈留给你的文字获知了你的身份,你已经完全bào露,不然他也不会把你囚禁在吴宅。这事不能完全责怪薛妈,她做到了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显然,你已经没有必要再在敌人阵营里潜伏下去了,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重新恢复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而不是丁默邨手下‘特工总部’第一大队副队长。”
泪水一下子涌上吴瘦镛的眼眶,他哽咽地说:“我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呼吸了!”
苏凯文拍着吴瘦镛的肩膀,说:“组织上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遭受无数的白眼,为了革命,你都忍受了,那种痛苦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老吴,你现在准备反击吧!把你压抑多年的仇恨释放出来。”
“新任务是什么?”
“别着急!”苏凯文笑着拍打着吴瘦镛瘦弱的肩膀,“我们是要好好策划策划,你比我更清楚,打通地道不是唯一目的,我们要利用吴宅,跟敌人玩一个捉迷藏。
“伊藤想跟我玩密码游戏,我们可以把吴宅当成最大的密码,是这样吧?”
“哈哈哈哈……”苏凯文又一次慡朗的笑了。
简晗发现,吴瘦镛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一脸的yīn鸷一扫而光,代替那个倒霉表情的是眉头舒展,两眼放光,连带着褶皱的皮肤都被熨平了。更让简晗惊异的是,他喜欢摆脖子的毛病也突然消失,好像根本不曾有过。心情改变容貌,这话一点不假。他回归组织,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戴着面具生活,没有比摆脱罪恶更让他欣喜的事儿了。
苏凯文突然发现旁边的简晗,他一下子愣住了,说:“老吴,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就是你说的简晗吧?”
“对!”
苏凯文的眼神立即暗淡下来,他对简晗说:“孩子,你母亲李柔是一名非常了不起的特工,她是我们的英雄。希望你继承母亲的遗志,为抗战做出应有的贡献。”
吴瘦镛插嘴道:“简晗已经提出加入共产党。”
“太好了!”苏凯文说,“我们正需要你这样勇敢的女性。但是,孩子,任务是艰巨的,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谋杀,不是在酒里放一点毒药,而是将会震惊世界的大事。关键时刻,你不能手软,不能有任何杂念,希望我们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李柔的女儿。”
苏凯文把李柔两个字念得很重,以qiáng调这次任务的艰巨与庄重。简晗有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震惊世界的大事”指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回答苏凯文,她只感觉她正在接过母亲的枪,去完成母亲没有完成甚至超越母亲的一次重大任务。
正在这时,盛千皓低声对苏凯文说:“他们来了!”
地道口突然冒出一个脑袋,起初简晗没认出来,再定睛一看,她立即大叫了一声,是刘晓鸥。
“你怎么来了?”简晗扑过去,抓住刘晓鸥的胳膊问道。
吴瘦镛也万分惊讶,实在不明白地道里怎么冒出来一个军统特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刘晓鸥的身份,简晗的“恋爱把戏”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他现在确实有点糊涂了。
更让吴瘦镛和简晗吃惊的还在后面,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男人跟着刘晓鸥从地道爬了上来。此人40多岁,gān瘦,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头发斑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等他站起身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时,简晗禁不住大声惊叫起来:“叔叔!”
此人正是简晗的叔叔,长期在日本工作的军统老牌特工老K。
“叔叔,你怎么来了?”简晗拉着叔叔的袖子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单简晗想问,吴瘦镛也想,所以他一直盯着苏凯文,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