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入夏的huáng浦江好像一条发烫的纽带,把整个上海烤得热烘烘的。江边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各种风格的洋楼,楼与楼之间弥漫着咖啡、雪茄和女人的香味。当然,洋楼后面不乏只供粗布衣衫穿梭的小巷,巷里飘着烤红薯的味道,以及高跟鞋的咯咯声。这是文人和jì女混居的地方。
简晗从小巷穿出来,直奔江边,她不知道在huáng浦江什么地点等老沈或者刘晓鸥他们,纸条上没有说明。明天下午4点huáng浦江边。岸边那么长,她不可能来回走动,只能以静制动。她在岸边找了一条长凳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刘晓鸥来了。
刘晓鸥的样子让简晗略微有点吃惊,胡子拉碴的,似乎几夜没合眼。他一屁股坐在简晗的身边,摸出一支香烟猛抽了起来。这个男人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以前他留给简晗的印象是激情有余,智谋不足,而现在又显得忧虑重重,仿佛有说不完的心事。
“失踪了好几个了。”刘晓鸥说。
“谁失踪了?”简晗问。
“我们的人,一共6个,先后突然失踪,并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非常蹊跷。”
“也许关押在某个秘密地点,你不知道罢了。”简晗猜测道。
“不不,据可靠情报,没有你说的这些情况,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麻雀飞过,都会有个影子,何况是几个人,总要透露出点风声的。他们很可能已遭遇不测,但是秘密处决不是那些汉jian的风格,他们要的是杀一儆百,跟我们的手法一样,看谁杀得多,都想最大限度地震慑对方,而不是单单从肉体上消灭对方。而这次……”
“难道是人间蒸发了?”
“对!蒸发得一gān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们集体叛变,那么我们在上海,在杭州,在南京,甚至在天津北京的组织就会相继遭到破坏……”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一个倒塌?”
“对!他们之间的链条太紧密了,一旦一张骨牌倒塌,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阻拦不了。”
“这么严重?”
“杭州站2号联络员王励,上海站密码破译组组员赫吉利,南京站站长助理刀润波,天津站行动组副组长高受郡,京津以及晋察冀首席协调员潘金旺,最重要的是,重庆方面派来的刚刚抵达上海的张置林,他是老板戴笠的心腹,专门来沪传达最新jīng神,布置新时期锄jian任务的。你说严重不严重?”
简晗倒吸了一口冷气,焦急地说:“那赶快转移各地的工作站啊!”
“早转移了,但没有迹象表明他们获得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追踪而至,虽然工作站人去楼空,但并没有受到任何骚扰,平静得吓人,这说明我们的人英勇不屈,没有吐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你叫我来的目的是……”问出这话的同时,简晗惊异地发现,早先准备好的台词根本用不上,她身不由己地想参与其中了。
刘晓鸥盯着简晗,说:“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胁迫你,也不搬出你叔叔来打动你,更不会用抗日来激励你,我只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郑重要求你,如果你的血管还流淌着中国血的话,请帮助我们!从吴瘦镛这条路杀进去,迅速找到幕后凶手。要知道,目前只有你能办到。”
刘晓鸥委婉的语气打动了简晗,这比用组胺胁迫qiáng多了,再说,6个抗日战士的命也深深地套住了她,她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责任。责任,是一切行动的动力,过去她没有,但现在,她已经明显感到这种动力正在被老沈和刘晓鸥注入,叫她无法拒绝,无法袖手旁观,因为毕竟她还是中国人,国难当头,她应该义不容辞帮助自己的祖国,没有理由。
简晗问:“具体要求我怎么做?”
“找出那6个人在哪儿。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们将全力营救,如果牺牲了,那么务必搞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对方采取的什么手法,谁整死的。上级已经发布最高制裁令,找出罪魁祸首,杀他全家老少。”
最后这句话刘晓鸥是咬牙切齿说的,眼睛里还放出一道骇人的光芒。
简晗坚定地点了点头。
分手的时候,两人没说一句多余的废话,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简晗感觉自己的腿特别重,好像迈不动一样。她知道,是心重,以及肩上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手指还疼吗?”简晗问。
“早就不疼了,”妏夕答道,“你看!有老茧了呢!”
“是吗?我看看!”
妏夕伸出左手,递给了简晗。简晗拿起妏夕的手指一一查看起来,除了大拇指不可能产生老茧以外,其余四根手指的指尖都有,只是小拇指的最少,毕竟它使用频率没那么多。看来,这小姑娘是死心塌地用了功的。
简晗握着妏夕的手说:“现在有茧不疼了吧?那么记住,你的手指一定要尽量保持垂直,还要用力,这样音色才能饱满。我最近发现你垂直的角度不够,有点畏惧的感觉,大概是前段时候长血泡时给你留下的yīn影,应该克服它,不能让这个坏习惯继续下去,否则以后不好改正。”
“知道了,简老师。”
“学习吉他跟其它乐器不一样,小提琴要求手指柔软,绵中带力,平时不能gān任何伤害手指的活儿,比如搬重物啊,打篮球啊,统统不行。如果刺激骨节生长,骨节一粗大,基本上就废了。而吉他正好相反,不用力根本不行,尤其演奏和弦的时候,几根手指要一起用力,才能发出优美的声音。所以说,学习吉他的人就别再想拉小提琴了。”
“嗯,我不学小提琴,再说我这个年龄也不适合呀!是吧,简老师。”
“对!小提琴要从几岁开始学习,而吉他适合较大年龄层次的人,当然,越年轻越好,老人是学不出来的。别担心,妏夕离老还早着呢,哈哈!”简晗跟妏夕开着玩笑。
“是啊!我还没到15岁呢!简老师就跟我说老不老的事情,太早了吧?”
我在引诱你!
“我是小孩,我爸爸才老呢!”妏夕撅着嘴,满脸不高兴。
“你爸爸也不老啊!”简晗开始把话题往吴瘦镛身上引。
“爸爸是不老。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答应我不要告诉其它人。”
是吴瘦镛的秘密吗?
简晗的心猛地一跳。
“我答应你!”简晗说。
“真的?”
“真的!”
妏夕起身把房门关上,在简晗身边坐下,说:“你答应得太快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说明什么?说明你的心一点不诚,你是在敷衍我,我保证你肯定要跟我姐姐说,或者告诉薛妈。”
“真的不会的,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发誓!”简晗找不到更好的招数证明自己嘴严,只能乱发誓。
妏夕凑近简晗的耳朵悄悄说:“我希望爸爸找一个新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