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chūn天,他又找到徐活秀,说如果你愿意,明年我想把这个孩子送到天津我弟弟那里,他在那里办了一所学校,学费你不用考虑。徐活秀不同意,她不想让孩子离开她,再说天津又没有火烧,孩子去那儿gān什么。但罗老师讲,这孩子是个天才,将来学成之后不但是你们庄的名人,还是整个县城甚至保定府的名人。
“是烙火烧的名人吗?”徐活秀问。
“不!是大学问人。”
“什么是大学问?”
罗老师想了想,说:“就是可以管全保定府烙火烧的人。”
徐活秀心动了,她想,管火烧的还缺火烧吗?不缺!
罗老师又说:“我听孩子说,你整天念着想过好日子,可好日子怎么来?我告诉你,你儿子会给你的,有大学问的人过的都是好日子。”
徐活秀考虑来考虑去,终于咬牙答应了。临走那天晚上,她把儿子拉到自己身边,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两只沉甸甸的rǔ房,她对儿子说:“孩子,再嘬娘一口,娘可能看不见你了,你要记着娘啊!”
钱白胤边嘬边哭,说:“娘!我长大后回来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离开徐各庄的这一年,钱白胤刚满10岁。
随后的几年,钱白胤一直没有音信,实在想孩子了,徐活秀就到私塾老师那里打听。罗老师每次都说,情况很好,你放心吧!但是情况怎么好,她还是不知道。她更不知道的是,由于她儿子学习成绩出类拔萃,不但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中学,毕业后更被校方保送到江苏省立医政学院。
12年后的一个夜晚,头发已经花白的徐活秀在房顶上晒白薯gān,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去,她成了瘫子。
13年后的又一个夜晚,她正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门突然开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钱白胤回来了。
他对着母亲变着调喊道:“娘!好日子来了!”
徐活秀嘴巴蠕动着,始终没有哭出来,她颤巍巍地说:“儿啊!娘一直等着你呢!”
那晚,钱白胤还是睡在母亲的肚皮上。他发现,母亲饱满的rǔ房早就gān瘪了,如两张驴肉火烧,摊开着贴在那儿。
他难过地哭了……
清晨6点40分,随着“呜”的一声长鸣,一艘巨大的客轮慢慢驶出了huáng埔港。
钱白胤背着母亲来到一间豪华客舱,他把母亲放在chuáng上,说:“娘,你饿了吧?我给你弄吃的去!”
徐活秀说:“我不饿,你告诉我,这是去哪儿?”
“回河北。”
“回河北要坐轮船?你骗谁呀?”
“我们先到天津,再从天津回老家,坐火车和汽车不安全。”
徐活秀不知道上海离天津有多远,她只知道天津离老家近。她想了想,瘪着嘴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说让娘过好日子,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跟着你到处逃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娘,好日子就从今天开始,我答应你。”
老太太听到这话,这才安生下来。
钱白胤从客舱来到甲板,他的首要任务不是给母亲找吃的,而是先解决甲板上一对貌似恋爱的男女。从他拄着拐杖背着母亲上船,这对男女就一直偷偷盯着他,他给自己划定了一个底线,此时此刻凡是看他两眼以上的人,不是军统就是丁默邨派来的。此次突然出走,等于又一次背叛自己的组织,过去背叛军统,现在又背叛过去的朋友丁默邨,没有选择,只能这样,他不是金盆洗手,而是害怕军统报复,加害于他的母亲。日本人和丁默邨就是用这种方法bī他就范的,军统也会。别以为丁默邨会保护他母亲,“相信组织”这样的鬼话只能骗骗那些刚入行的高中生,要知道在最关键时刻,“组织”是最扯淡的,他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再说,他非常讨厌丁默邨和日本人用他的母亲要挟他,他一直在想,找个机会把丁默邨也一同消灭掉,他已经不是朋友,是个杂种。现在,他已经没有顾忌,军统可以暂时饶恕他的背叛,但不会饶恕6个人被他蒸发。他的确做过头了,gān得太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gān,但他知道,日本人把他母亲抬到浴缸前的那一幕,对他的刺激太大了。他也想融化一切,也许只有这样世界才能太平。现在看来,舞女珊曼尼绝对是军统方面的人,他后悔不该对她袒露一切,他太大意了,只顾得大肆炫耀,心想反正要把她化了,即使知道内情又能怎样?他想让她明明白白地死去,谁知道舞厅会发生爆炸呢!他了解军统的手法,他们一定会采取最极端的方式报复他,所以他决定把母亲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孤身一人跟他们大gān一场,最后隐匿江湖,再也不在这个浑浊世界打拼了。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甲板上没几个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悄悄走近那对男女,10米,8米,5米,3米……接着他一个闪电般的右摆拳,击中那个男青年的太阳xué,那层薄骨顿时碎了。男青年瞪着眼睛,斜斜地软了下去,一声没吭。一般来说,摆拳走的路线比较长,容易被对手发现,而且因力量大,一旦击空身体容易失去平衡。这些都不是难题,对方正在专心接吻,根本没发现他。他们太嫩了,一点也不职业。随后,不等那女的发出惊叫,他就捏断了她的脖子。他不知道,人家只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之所以看他,是因为钱白胤的特征太引人注目了:麻子、拐杖,还背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
他放下拐杖,把两具尸体依次抱起来,丢进波涛翻滚的江里,然后拍拍手,拉拉衣服,拄着拐杖从容地向厨房走去。
他的确有点饿了。
他之所以直接去厨房,而不是餐厅,一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开饭的时间,二是他发现有个胖胖的厨师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正好看见他展现凶狠的拳法。
必须把这个厨师一块解决掉。
一走进厨房就遇到了麻烦,那个厨师举着一把锃亮的菜刀,一身的肥肉都在哆嗦。
“你……出去……要不我杀了你!”他对钱白胤说。
钱白胤站在那里笑了,他说:“胖子,我劝你冷静点!”
厨师很快冷静下来,他看见这个麻脸男人手里有一把jīng致的小手枪。
“你想要什么?你都拿去……拿去……”厨师的厚嘴唇颤抖着。
“我饿了!”
“我马上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我和我娘想吃擀面条。”
“我……我……”
“不喜欢擀面吗?”
“不是,不是,我……我是西餐师傅,我不会……”
“学着做!”钱白胤点燃一根烟,靠着案板说,“会和面吧?”
“你先和面,然后把面弄成比你的脸还圆,然后我再教你怎么擀!”
“好的,我会学会的。”厨师热火朝天地gān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