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令_臧小凡【完结】(72)

2019-03-10  作者|标签:臧小凡

  娄兆三愣住了,恼怒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瞿拜因收住笑容,说:“我还没讲结果,他擀得太难吃了,于是我把他做了肉冬瓜……”

  “肉冬瓜?”娄兆三一惊,做肉冬瓜是青帮切口,意思是砍掉四肢。投靠汪jīng卫之前,娄兆三是青帮里赫赫有名的杀手,对帮内黑话一点不陌生。

  瞿拜因接着说:“我把肉冬瓜放进面柜,拿面粉一裹,你猜我那时最想gān的是什么?是找一口大锅,放满油炸了他。哈哈哈——”

  娄兆三警觉起来,他开始“盘海底”,问:“从哪个码头来?”

  “木寸。”

  “家里几个田力头,几个妾脱帽?”

  瞿拜因伸出手指,数道:“旦底、挖工、横川、侧目、缺丑、断大、宅底、分头、未丸、田心。”

  “木寸”是村的拆写,“田力头”和“妾脱帽”表示男女,后面的“旦底”到“田心”代表数字1~10。瞿拜因对切口如此熟悉,说明跟他一样,也是帮派中人。青帮在拜师入门开香堂,都要向新入帮者颁发一个密折和一本收录全部隐语的书籍《通草》,内有全部切口,盘问术语,都要求背得滚瓜烂熟,对答如流,稍有错谬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反之则必须接应供食,赠送盘缠,解决疑难,直到拔刀相助。娄兆三不知道瞿拜因是gān哪个行当的,是“采桑叶”(拐骗女孩)、“装榫头”(设计敲诈)、“拔人”(绑架勒索)、“软硬相架”(明偷暗抢),还是“对卖贼”(调包)、“赌软子”(设赌行骗)、“豁令子”(通风报信)、“罩木佬”(暗探),无论哪行,都对他娄目前的保镖工作提出最严峻的挑战。帮,理所当然;不帮,则在江湖留下恶名,永世不得翻身。

  他递给瞿拜因一根香烟,想看看他接烟的方式对不对。如果用左手接,则必须屈着无名指和小指,用拇指、食指、中指接。如果用右手,只须屈食指,以示“不忘三老四少”。瞿拜因用右手接了,手势一点没错,不但如此,他还把面前的茶壶盖取下,放在茶壶左边,盖顶朝外,盖底朝茶壶。毋庸再怀疑,他的确是同门弟兄。青帮“茶阵”是核心机密,绝对秘不外传。

  早在1924年,美国社会学家埃德文·萨瑟兰就指出,由于黑帮之间jiāo往日益频繁,久而久之,就会导致起着相互作用的共有意义的生成,从而为黑帮亚文化群奠定基础。他们发展出一些共同的语言或黑话,不在这一亚文化群的人,一般不懂得这些表达方式的意义。

  青帮也正是这样的亚文化群,它有着一套完整的、独特的联络同党、传递信息、保存组织的行为方式。这种行为方式在处于秘密活动状态的集团内部更为明显与周密,比如黑话、茶阵,当然少不了文身。

  娄兆三腾地站起来,猛地撸开袖子,瞿拜因见状,也是同样动作。两个人的胳膊迅速并在一起,露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文身——鸽子。

  娄兆三瞪着眼睛,大声说:“国破山河在!”

  瞿拜因双目圆睁,答道:“恨别鸟惊心!”

  两人笑了,他们不但是同道中人,还是同年同月同日拜师入门的弟兄,只是当时焚香拜师的弟子很多,互相不认识罢了。

  娄兆三立刻忘掉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仿佛回到过去意气风发的岁月,江湖义气重新回到他的血液,这句“国破山河在”、“恨别鸟惊心”让娄兆三如痴如醉,好像他又回归了组织生活,那是怎样的酣畅淋漓的日子啊!

  他一挥手,放三个修理工进了吴宅。至于他们进去gān什么?是绑架吴瘦镛的两个女儿?还是拐卖那个漂亮的女老师?或者溜门撬锁、盗窃钱财、谋杀女仆,都跟他没关系。看来,保镖队长这项很有前途的工作只能到此结束,那就重回江湖,重温旧梦吧!那里毕竟没有看门狗这么多责任,心宽则足,反之则累。

  娄兆三坐在那里,心里美滋滋的,嘴里竟然哼起歌来。此时的娄兆三没有认出化了装的钱白胤,也没有想到瞿拜因是钱白胤的谐音,他只知道,有三个江湖兄弟进去gān事业去了。

  三个修理工走进吴宅,慢吞吞地搭起梯子,向楼顶的烟囱爬了上去。

  此时的吴宅一片祥和,妏秋在静静地画画,妏夕在简晗的指导下练习吉他,薛妈在厨房忙活,保镖们在吴宅门口像犯人放风一样来回巡逻,很少有人意识到,危险正在悄悄bī近,一种异样的氤氲正在吴宅上空升起,除了一个人——园丁梁大爷。自三个修理工进入吴宅,他就一直站在一棵樱花树下,手里攥着铲子盯着他们。

  爬上楼顶后,化名为瞿拜因的钱白胤对陆财根说:“你刚才的表现很好,我很满意,你爷爷我认识,叫陆鼎盛是不是?”

  陆财根点点头。

  “替我向他问好,等这次我发财了,一定给点甜头让你含着。”

  “不用了,不用了,能确保我家人平安就行。”陆财根又像jī那样缩了缩脖子。

  “你呢?”钱白胤盯着闫铜,“分点不?”

  闫铜慌忙摇摇头,嗓子眼儿又开始有节律地打哏儿。

  钱白胤笑着说:“别害怕!我也就是想取取这家人的钱财,又不害命。你们给我听着,我现在顺着软梯下去看看,你们俩在上面老老实实待着,如果想告密,我是认识你们公司的,东华暖气是吧?兰心戏院旁边。”

  陆财根和闫铜同时摇头,说:“你再借100个胆子我们也不敢。”

  固定好软梯后,钱白胤踩着梯子顺着烟囱下去了,刚走两步,他停下来,抬头对上面的两个人说:“顺便说一句,我以前来过这儿,上次用的是绳子,非常锻炼臂力与腹肌,那时候我腿脚比现在方便,但还是觉得太累。这次能借用你们的梯子,谢谢!”

  烟囱非常窄,只能容下一个人,想要把那个叫简晗的女人击昏然后从这里背出来,显然非常困难。只有一种方法,用绳子吊。不过,今天他不想这么匆忙,他想把软梯留在这儿,等侦查好那个小娘们儿住在哪个房间再伺机行事,他不想玩砸了。他有办法再进来,不是扮演修理工,而是半夜从花园角落里的那个厕所钻进来。他在围墙外反复勘察了好几天,认为那里是吴宅的一个薄弱环节,刚才在楼顶看到了,离厕所比较近的是一个园丁小屋,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花匠。园丁小屋是个好地方,他可以把污秽的衣服在那里换掉,搞到那个小娘们儿后,就把她囚禁在那个园丁小屋,慢慢折磨她,神不知鬼不觉。当然,那个老花匠必须先解决掉,不能让他碍事。

  从壁炉钻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过去属于那个叫伊雷娜·克耶的法国女人,现在估计是吴瘦镛卧室。房间布置很简陋,挪去法国女人的沙发,只剩下那张让他熟悉的大chuáng,还多了一个笨重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部黑色的电话机,旁边还堆放着杂七杂八的文件。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工作室。妈的!吴瘦镛即使到了卧室还废寝忘食工作,怪不得丁默邨那么欣赏他。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72/115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