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宅,这个法国海盗吉尔布雷和他的姘头伊雷娜·克耶的销魂之±也,竟然还蕴藏着这么丰富多彩的故事。恐怕连吴瘦镛都不知道他聘请来的女教师是军统方面的特工,而军统也糊里糊涂以为吴瘦镛是汪jīng卫方面的人,这才有了上次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爆炸案。
娘的!这儿是怎样一个龙蛇混杂的窝子啊!
兴奋让他全身颤抖,他的脚尖开始僵硬,接近痉挛,像遗忘很久的性高cháo前几秒。不!不能让高cháo来临,他不想让大脑一片空白,更不想经历高cháo后的万念俱灰,届时世界陷入黑暗,大地旋转,他会没有力气的。
他从兴奋中清醒过来,决定把简晗留在这儿,暂时不动她,免得打草惊蛇,他要让这个小娘们儿近距离目睹吴瘦镛的悲惨下场,他要亲自在汪jīng卫面前揭开蒙在吴瘦镛脸上的面纱,让丁默邨李士群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们无地自容,让整个上海滩耻笑他们。更难堪的应该是军统,他们处心积虑,jīng心策划,派一个小娘们儿安插、潜伏,闹了半天吴瘦镛不是他们所要的“汉jian”,而是一个跟他们一起抗日的“共谍”。他们躲在墙角扔手榴弹,炸死人家老婆,到最后,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gān自己人!
好戏马上开锣了,开锣了!他嗓子眼里哼唧着,抓住软梯,开始向上攀登。当初被迫离开上海,是为了躲避军统对他的追杀,担心危及母亲的生命,他只能选择不辞而别。不辞而别就是背叛,丁默邨和李士群不定对他怎样恨之入骨呢!恨是小事,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丁默邨和李士群不可能让他逍遥自在到处溜达,然后被军统抓获,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消灭他。在嵊县杀掉的那两个笨蛋他怀疑就是自己曾经的同事。现在好了,母亲不在了,他没有了后顾之忧,有什么理由能阻挡他重新找回自我呢?没有!况且他无意中窥见了吴瘦镛的秘密,他完全可以拿着这个秘密堂而皇之回到过去的阵营,回到汪jīng卫身边,这是一个很重很重的砝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huáng金还沉。汪jīng卫不会怪罪他,相反,他还会拥抱他,因为他是有功之臣,是挖出吴瘦镛这个巨大的定时炸弹的英雄。他本来就才华横溢,只不过一直怀才不遇,被丁默邨和李士群挤兑得几乎没有自己发挥的空间,现在该是他反击的时候了。“所以龙蟠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李白说得对,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见到汪jīng卫,然后重操旧业,蒸发任何他想蒸发的人,甚至可以骑在丁默邨和李士群脑袋上拉屎。
头顶上的烟囱口越来越近,有点晃眼,那是通往光明的通道,到了那里,他就可以插翅飞翔。想到这儿,他加快了攀登速度。
他没有想到陆财根和闫铜会背叛他,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鼠辈已经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他们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用弱小的肩膀保护着家人。他们不可能告发他,也不可能对他产生任何威胁。他坚信这一点。
他错了。
当他从烟囱出口冒出头时,没有看到陆财根和闫铜,而是一个身材矮小,头发花白的老头,手里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铁锨。他认出,是花园里的那个花匠。
花匠问:“是钱白胤吗?”
他下意识地答道:“是。”
花匠扬起铁锨,狠命朝他头上砍去。“啪”的一声,好像什么地方碎了。同时,无数个星星在钱白胤眼前闪烁,一种雾样的液体飞溅出来,他看见白色的花匠染成了红色。他眼前一黑,从烟囱掉了下去……
梁大爷顺着软梯迅速下到壁炉,然后把死沉死沉的钱白胤从壁炉拖进卧室。他的心情跟刚才钱白胤一样兴奋,军统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差不多把整个浙江省翻个底朝天,结果还不如他的铁锨准确。
20分钟前,他来到吴宅后面,站在一座假山前,仰头朝上望去。这地方隐蔽,正好遮挡住门口保镖们的视线。刘晓鸥jiāo代过,任何进入吴宅的人都值得怀疑,其实没有刘晓鸥这句话,他也怀疑这三个烟囱修理工。没有理由,仅凭感觉。
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想,必须近距离观察观察。他捋了捋花白的头发,来到墙下,把短把铁掀插在腰后,然后施展“壁虎功”向楼顶攀去。
据传,这种又名挂画的功夫,以背贴墙,用肘在墙面行动,上下左右,随心所欲,好似壁虎游行于墙。练习此种功夫,颇为不易,百人之中,能完全大成者,仅一二人而已。梁大爷不在此一二人之列,因为他根本没有照古老的方法练过,他不相信那些chuī得神乎其神的传说,他只是从小喜欢攀墙爬树,颇有心得罢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用肘在墙面行走,而是在墙面相jiāo的90度处,用指尖和脚尖在凹凸不平的砖缝攀援。不过,他比较相信道家之言“久服杞子可以轻身”,所以在他居住的小屋里,起码堆了10大罐枸杞酒,每顿饭前饮用一杯。不知道是因为喝了枸杞酒的缘故,还是他天生对攀援有感觉,总之,他可以身轻如燕轻而易举完成各项需要攀登的项目。
陆财根和闫铜正在楼顶哭丧着脸,猛然看见一个老头爬了上来,老头竟然没通过梯子,这给他们的震撼似乎不亚于刚才那个麻子带给他们的。
陆财根两腿开始哆嗦,说:“不关我们的事儿!”
这句话证实了梁大爷的判断,果然这三个修理工有问题。他“嗖”地从腰后抽出铁锨,目光炯烟地盯着眼前这两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厉声问:“老老实实说,不然我一铁锨把你们砍到楼下去!”
两人同时给梁大爷跪下了,异口同声说:“饶命啊!我们惹不起他!”
“到底怎么回事?”
陆财根说:“今天公司派我俩,”他指了指身边的闫铜,“还有一个姓马的老师傅,一起到吴宅修理烟囱。马师傅蹬车,我和他坐在车上,谁知在一个路口,撞倒了一个乞丐。车子速度并不太快,马师傅也及时刹了车,可是那个乞丐的脑袋竟然流出好多好多血,乞丐躺在地上直瞪腿,生命垂危。马师傅说,赶快送医院去,要不然就出人命了……”
“要是马师傅心没这么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儿了。”旁边的闫铜插嘴道。
“就是,就是,这年头做好事竟然惹出祸事来。乞丐躺在车上,说不用去医院,医院势利眼,不收没钱的病人。马师傅一想也是,我们三个身无半文,送去也是白送。乞丐说,别担心他,他有祖传秘方,能止血。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把炉灰敷在脑袋上。果然,血很快就止住了。马师傅过意不去,恨不得割下自己一块皮,补在乞丐脑袋上。乞丐请求我们把他送到栖身的地方,在一座大桥的桥dòng里,说他躺一天就能恢复,让我们别担心。当时我们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之情,尤其马师傅,差不多热泪盈眶。要知道这年头,别说把脑袋撞流血,就是蹭破点皮,不讹你个倾家dàng产才怪。”
“你拣重要的部分说!”梁大爷不想听温暖人间的故事,他只想知道下到烟囱里的是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