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校订《嵇康集》(涵芬楼影印宋本),同月,《溃灭》出版。
十二月,校阅曹靖华译绥拉菲摩维文的《铁流》,即为刊行。
英译本《野草》出版,他在序文中说:"这也可以说,大半是废弛的地狱边
沿的惨白色小花,当然不会美丽。但这地狱也必须失掉。……后来,我不再作这样的东西了。日在变化的时代,已不许这样的文章,甚而至于这样的感想存在。我想,这也许倒是好的罢。"③
九月十八的晚间,日军突袭沈阳,这是中日关系恶化的新页。上海开明书店《中学生》杂志社曾向鲁迅征问:"假如先生面前站着一个中学生,处此内忧外患jiāo迫的非常时代,将对他讲怎样的话,作努力的方针?"他答道:"请先生也许我回问你一句,就是:我们现在有言论的自由么?假如先生说'不,,那
①《鲁迅全集》第4卷,第294页。@《鲁迅全集》第4卷,第297页。③《鲁迅全集》第4卷,第356页。
魯迅评传
么我知道一定也不会怪我不作声的。假如先生竟以'面前站着一个中学生' 之名,一定要bī我说一点,那么,我说:第一歩要努力争取言论的自由。"① 冬闲,乙3君曾写信给他,问及小说的题材。他在回信的结尾上说,"我的
意思是:现在能写什么,就写什么,不必趋时,自然更不必硬造一个突变式的革命英雄,自称'革命文学';但也不可苟安gān这一点,没有改革,以致沉没了
自己也就是消灭了对于时代的助力和贡献。"②
是年五月,囯民党左派在广东组织国民政府,与南京国民政府对立。蒋
介石先后发动第二、第三次剃共战争,均告失败。十二月,蒋介石与汪jīng卫合
作,广州的政府解散。)
一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举行四中全会,批判李立三路线,承认毛泽东
的领导方向,十一月,中华苏维埃临时政府在江西瑞金成立,推毛泽东氏任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
九月,日军借口柳条湖事件进攻沈阳,掀起"九,一八"事变,全国激起
抗曰运动。〕
中国作家协会在上海成立〉。
二月,"左联"发表宣言,抗议国民党政杈对革命作家柔石、胡也频、李伟
森、殷夫、冯铿等二十四个青年作家的杀戮。〕
《文艺新闻》、《十字街头》、《萌芽》、《大众文艺》、《文学月报》、《拓荒者》、《前哨》等左翼刊物,先后刊行,先后被禁止。
〈丁玲著《水》,茅盾著《子夜》,先后出版。巴金著长篇小说《家》,在上海《时报》连载。〉
冯友兰著《中国哲学家》〔上册)出版。〕
徐志摩从上海飞返北京,途经山东泰山,触岩机毁身亡。) 一九三二年(民国二十一年,壬申)
五十二岁,他仍住在上海。
这一年一开头,他们就碰上了" 一 ^ 二八"的上海战争,这是对日本侵略
战的初步抵抗。他们一家人仓皇避难,生活十分困难;我们从鲁迅写给许寿裳的信中,知道他们当时的避难情况。信中说:"因昨闻子英登报招寻,访之, 始知兄曾电询下落。此次事变,殊出意料之外,以致突陷火线中,血刃塞途, 飞丸人室,真有命在旦夕之概。于二月六日始得内山君设法,携妇孺走入英租界,书物虽一无取携,而大小幸无恙,可以告慰也。现暂寓其支店中,亦非
久计,但尚未定迁去何处。"①(二月廿二日)"顷得二月廿六日来信,谨悉种种。旧寓至今日止,闻共中四弹,但未贯通,故书物俱无恙,且未遭劫掠。以此之故,遂暂蜷伏于书店楼上,冀不久可以复返,盖重营新寓,为事甚烦,屋少费巨,殊非目下之力所堪任。倘旧寓终成灰烬,则携眷北上,不复居沪上矣。被裁之事,先巳得教部通知,蔡先生如是为之设法,实深感激。惟数年以来, 绝无成绩,所辑书籍,迄未印行,近方图自印《嵇康集》,清本略就,而又突陷兵火之内,存佚盖不可知。教部付之淘汰之列,固非不当,受命之日,没齿无怨。现北新书局尚能付少许版税,足以维持,希释念为幸。今所恳望者,惟舍弟乔
峰在商务印书馆作馆员十年,虽无赫赫之勋,而治事甚勤,始终如一,商务馆被燹后,与一切人员,俱被停职,素无积储,生活为难,商务馆虽云人员全部解
约,但现在当必尚有蝉联,而将来且必仍有续聘。可否乞兄转祈蔡先生代为设法,俾有一栖身之处,即他处他事,亦甚愿服务也。钦文之事,在一星期前,
闻虽眷属亦不准接见,而死者之姊且控其谋财害命,殊可笑。但近来不闻新消息,恐尚未获自由耳。"②(三月二日信)"快函巳奉到,诸事至感。在漂流中,海婴忽生疹子,因于前日急迁至大江南饭店,冀稍得温暧,现视其经过颇良好,希释念。昨去一视旧寓,除震破五六块玻璃及有一二弹孔外,殊无所损失,水电瓦斯,亦巳修复,故拟于二十左右,回去居住。但一过四川路桥,诸店无开张者,人北四川路,则市廛家屋,或为火焚,或为pào毁,颇荒漠,行人亦复寥窭。如此情形,一时必难恢复,则是否适于居住,殊属问题。我虽不惮荒凉,但若购买食物,须奔波数里,则亦居大不易耳。总之,姑且一试,倘不可耐,当另作计较,或北归,或在英法租界另觅居屋,时局略定,租金亦想可较廉
也。乔峰寓为炸弹毁去一半,但未遭劫掠,故所失不多,幸人早避去,否则死
矣。"(!^三月十五日信)"近来租界附近已渐平静,电车亦俱开通,故我已于前日仍回旧寓,门墙虽有弹孔,而内容无损。但鼠窃则巳于不知何时惠临,取去妇孺
衣被及厨下杂物二十余事,可值七十元。属于我个人者,则仅取洋伞一柄。一
切书箱,岿然俱存,且似未尝略一翻动,此固可喜,然亦足见文章之不值钱矣。
要之,与闸北诸家较,我寓几可以算作并无损失耳。今路上虽已见中国行人,而
迁去者众,故市廛未开,商贩不至,状颇荒凉,得食物亦颇费事。本拟往北京一行,勾留一 二月,怯于旅费之巨,故且作罢,暂在旧寓试住,倘不大便,当再图迁
徙也。"②(三月廿一日信)这几封信,写得真切动人,保存若gān直接史料。当时, 他还有一封写给台静农的信,有一段话,说得很沉痛:"沪上实危地,杀机甚多, 商业之种类又甚多,人头亦系货色之一,贩此为活者,实繁有徒,幸存者大抵偶然耳。今年chūn,适在火线下,目睹大戮,尤险,然竟得免,颇欲有所记叙,然而真所谓无从说起耳。"③(这是六月间的信,那时,淞沪协定已经签订了)
关于"一 ,二八"战役的感受,我们可以看他写绐台静农的另一信,他说:"一 ,二八的事,可写的也有些,但所见的还嫌太少,所以写不写还不一
定;最可恨的是所闻的多不可靠。据我所调査,大半是说谎,连寻人广告, 也有自己去登,借此扬名的。中国将办事和做戏太混为一谈,而别人却很切实。今天《申报》的《自由谈》里,有一条《摩登式的救国青年》,其中的一段云:'蜜斯张,纪念国耻,特地在银楼里定打一只镌着抗日救国四个字的纹银匣子;伊是爱吃仁丹的,每逢花前月下……伊总在抗日救国的银匣子里,摇出几粒仁丹来,慢慢地咀嚼,在嚼,在说:'女同胞听者休忘了 ^九畠一八,和'一 ^ 二八,,须得抗日救国!这虽然不免过甚其辞,然而一 ,二八以前,这样一类的人们确也不少,但在'一 ,二八"那时候,器具上有这样的文字者,想活是极难的,'抗,得轻浮,'杀,得切实,这事情似乎至今许多人也还是没有悟。至今为止,中国没有发表过战死的兵丁、被杀的人民的数目, 则是连戏也不做了。我住在闸北时候,打来的都是中国pào弹,近的相距不过一丈余,瞄准是不能说不高明的,但不爆裂的居多,听说后来换了厉害的pào火,那时我已经逃到英租界去了。离pào火较远,但见逃难者之终日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