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祖父,介孚公是有名的翰林,上文已提及。他所藏的书虽没有玉田那么多,就周作人所开的看来,也有《十三经注疏》、《四史》和《纲鉴易知录》、《说文新附考》,此外还有《王阳明全集》、《谢文节集》、《文史通义》、《癸已类稿》;我们看了周作人的文学,可以知道《文史通义》、《癸巳类稿》这两种书对他思想的影响(他也说到经策统慕中所收的丁晏校本、陆玑《诗疏》和郝懿行的《尔雅义疏》,他们幼年时,巳经接受了《说文》、《尔雅》的知识了)。他的
庚子年日记中,保留了一篇鲁迅《祭书神》文:
上章困敦之岁,贾子祭诗之夕,会岙戛剑生等谨以寒泉冷华,祀书神长恩而缀之以俚词曰:今之夕兮除夕,香焰梱缢兮烛焰赤。钱神醉兮钱奴忙,君独何为兮守残籍。华筵开兮腊酒香,更点点今夜长。人喧呼今入醉乡,谁荐君兮一觞。绝jiāo阿堵兮尚剩残书,把酒大呼兮君临我居。
缃旗兮芸舆,挈脉望兮驾盘鱼。寒泉今jú菹,狂诵离骚兮为君娱。君之
? 1圍^1圍了1^國义-國-國-國-國;?:?、X! ?,,
来兮母徐徐。君友淬妃兮管城侯,向笔海而啸傲兮,倚文冢以淹留。不
妨导脉望而登仙兮,引囊鱼之来游,俗丁伧父兮为君仇,勿使履阚今增君羞。若弗听兮止以吴钩,示之丘索兮棘其喉。令管城脱颖以出兮,使彼惙惙以心忧。宁召书癖今来诗囚。君为我守今乐未休,他年芹茂而稚香兮,购异籍以相酬。
这是他早期的文字,当然没有什么新的见地,却使我们了解他的初期文
字,巳经受了《楚辞》、《文选》的影响了。
从周作人的日记中,我们又可以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戊戌以后所爱好的
书。他们当时所买的,有《世说新语》、《壶天录》、《淞隐漫录》、《阅微草堂笔记》、《徐霞客游记》、《唐人全集》(三味书屋时期,鲁迅已把十一经读完了,他也曾学过八股文及试帖诗〉、王渔洋《唐人万首绝句选》、《汉魏丛书》、《渔洋jīng华录》、《池北偶谈》、《曲园墨戏》、《李长吉昌谷集》。他们的兴趣,除了吸取当时西方的文化,古代中国文艺,他们已经接受传奇、笔记的知识,属于非正统
派的异端思想呢!
四 少年时代的文艺,养
鲁迅曾在一篇《重三感旧》杂文中说到清末的风气:"所谓过去的人,是指光绪末年的所谓'新党,,民国初年,就叫他们4老新党,。甲午战败,他们自以为觉悟了,于是要'维新。便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看《学算笔谈》,看《化学鉴原》,还要学英文,学日文,硬着舌头,怪声怪气的朗诵着,对人毫无愧色,那目的是要看'洋书,,看洋书的缘故是要给中国图'富qiáng。……连八股出身的张之dòng,他托缪荃孙代做的《书目答问》,也竭力添进各种译本去,可见这'维新'风cháo之烈了。"①鲁迅乃是维新时期的人物,他所接受的旧文艺传统,就融化在维新的新气氛中了。
①《鲁迅全集》第5卷,第372页。
五在日本
鲁迅到了南京,呼吸了"洋务"的维新空气,也可说是多可喜亦多可悲。他眼见当时所谓办洋务的当局,那么短视浅见,他们那所矿路学堂,就是一幅讽刺画。而他们就在屡传裁撤声中毕了业,他们一到了毕业,却又有些慡然若失。"爬了几次桅,不消说不配做半个水兵;听了几年讲,下了几回矿dòng,就能掘出金银铜铁锡来么?在连自己也茫无把握,没有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论'的那么容易。所余的,还只有一条路:到外国去。
不过,在鲁迅去国赴日本以前,并不是如他所自谦的"一无所能"的,他那时已经接受了赫胥黎、斯宾塞、孟德斯鸠的思想,而且对于嚣俄。小仲马的小说戏曲有所体会,已经比一般维新志士高了一着了。他到日本去留学,也有着救国的雄心的。他到日本,开头学的是医学;那时留学界的空气,偏重实
用,十之八九学法政,其次是理工,对于文学都很轻视,对于医学也很少兴趣。鲁迅曾经眼见他父亲病中所受的磨折(他父亲病了 一年,死时只有三十七岁),后来到南京进洋式的学堂,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箅学、地理、历史、
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他们却看到些木版的《人体新论》、《化学卫生论》之类。他说:"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骗子,同时又很起了对于
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 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像迅 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评 于维新的信仰。"①他学医的动机,也和当时谈革命准备流血一样伟大的。他传 在仙台医学专门的学习成绩,非常之好,好到藤野先生把传他一家之学的希
望存在鲁迅身上,好到仙台医专的同学对他妒忌,以为他独得藤野先生的照
俄,即雨果。
①《鲁迅全集》第1卷,第270页。
顾;然而他忽然又抛弃了医学,转到文学这边来了。
这一曲折,鲁迅自己有过很沉痛的追忆:他在仙台医专读书时,教师教授生物学,已用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
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yīn。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争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着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彩。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中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 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qiáng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jīng神。据解说,那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
们。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的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
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jīng神,而善于改变jīng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①鲁迅当时是站在爱国的民族主义观点上学习医学,也就站在同一观点上变而为提倡文艺运动了。周作人说:"鲁迅那时的思想,我想差不多可以民族主义包括之,如所介绍的文学,亦以被压迫的民族为主,或则取其反抗压制也。"这话是不错的。
鲁迅第二次到东京,为了要从文艺运动来救中国,第一步就是要办杂志。那时,在日本的留学生,办了许多杂志,但是没有一种是讲文学的,所以发心想要创办,名字定为《新生》。这名词,多少和但丁的《新生》有点关系,含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