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复兴的意味。其时,留东学生多轻视文学,《新生》的消息传出去时,大家颇以为奇。当时,他们也找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如许季黻(寿裳〕、袁文薮等等,可是《新生》还不及出版,朋友又分散了,大概他们都准备了一些稿子,只是不曾发刊。据周作人说:《新生》终于没有办成,但计划早已定好,有些具体
的办法也巳有了。第一期的插画也已拟定,是英国十九世纪画家瓦支的油画,题云"希望",画作一个诗人,包着眼睛,抱了竖琴,跪在地球上面。杂志搁浅的最大原因是经费,这一关通不过,便什么都没有办法,第二关则是人力, 实在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们办杂志不成功,第二步计划是来译书。翻译比较通俗的书卖钱是别一件事,赔钱介绍文学又是一件事,他们所做的是后面的一种。他们经营了
好久,才印出了两册《域外小说集》,第一册上的序言,鲁迅说明宗旨,云:
域外小说集为书,词致朴讷,不足方近世名人译本,特收录至审慎, 移译每期弗失文情。异域文术新宗,由此始入华土。使有士卓特,不为
常俗所囿,必将犁然有当于心,按邦国时期,籀读其心声,以相度神思之
所在。则此虽大涛之微沤与,而性解思惟,实寓于此。中国译界,亦由是
无迟莫之感觉矣①。
他们工作十分辛勤,选择也非常jīng当,可是社会的反应非常冷落。直到十一年以后,那已经是五四运动以后,才重新为文化界所认识。《域外小说
集》重版时,鲁迅写了一篇新序,叙述当初的情形:"我们在日本留学的时候,
有一种茫漠的希望:以为文艺是可以转移性情,改造社会的
为这意见,便
鲁
自然而然的想到,介绍外国新文学这一件事。但做这事业,一要学问,二要同志,三要工夫,四要资本,五要读者。第五样逆料不得,上四样在我们却几乎全无:于是又自然而然的只能小本经营,姑且尝试,这结果便是译印《域外小说集》。当初的计划,是筹办了连印两册的资本,待得卖回本钱,再印第三第四,以至第多少册的。如此继续下去,积少成多,也可以约略介绍了各国名家的著作了。于是准备清楚,在一九〇九年二月,印出第一册,到六月间,又印出了第二册。寄售的地方,是上海和东京。半年过去了,先在就近的东京寄售处结了账。计第一册卖去了二十一本,第二册是二十本,以后可再也没有
者
人买了 (第一册多卖一本,那是他们自己去买来的,实际上只有二十位读
至于上海,是至今还没有详细知道。听说也不过卖出了二十册上下,
评传
以后再没有人买了。"②(第一册印一千本,第二册印五百本)当时,这一类小说所不受读者欢迎,鲁迅自己曾说了一个主要原因,说:"初出的时候,见过的人,往往摇头说,以为他才开头,却已完了。,那时短篇小说还很少,读书人看
《鲁迅全集》第10卷,第155页
同上书,第161页。
惯了 一二百回的章回体,所以短篇便等于无物。"阿英则谓周氏弟兄的翻译, 虽用的是古文,但依旧保留了原来的章节格式,这对于当时的中国读者是不习惯的,既没有林纾意译"一气到底"的文章,又有些诘屈聱牙,其得不到欢迎,是必然的。
《域外小说集》两册中,共收英美法各一人一篇,俄四人七篇,波兰一人三篇,波思尼亚一人二篇,芬兰一人一篇。从这上边,可以看出一点特性来,即一是偏重斯拉夫系统,一是偏重被压迫民族也(那时日本翻译俄国文学,也不甚发达〉。这许多作家中间,鲁迅所最喜欢的是安特来夫,或者这与爱好李长吉有点关系罢。此外有伽尔洵;高尔基虽巳有名,《母亲》也有各种译本了,但鲁迅不甚注意。他所最受影响的却是果戈理,《死魂灵》还居第二位,第一重要的还是短篇小说《狂人日记》、《两个伊凡尼打架》,喜剧《巡按》等。波兰作家最重要是显克微支。如周作人所说的:"用幽默的笔法写yīn惨的事迹,这是
果戈理与显克微支二人得意的事;《阿0正传》的成功,其原因亦在于此。
周氏兄弟都在日本求学,都接受了西洋文学的熏陶,有如上述;至于他们
所受日本文学的影响,究竟怎样一种深度?我看,启明所受的比鲁迅深得多。
依启明的说法是:"鲁迅对于日本文学当时殊不注意。森鸥外、上田敏、长谷川、二叶亭诸人,差不多只重其批评或译文,唯夏目漱石作俳谐小说《我是猫》
有名,鲁迅候其印本出即陆续买读,又热心读其每日在《朝日新闻》上所载的
《虞美人草》。至于岛崎籐村等的作品,则始终未过问,自然主义盛行时,亦只
取田山花袋的《棉被》,佐藤红绿的《鸭》一读,似不甚感兴味。鲁迅日后所作小说,虽与漱石作风不似,但其嘲讽中轻妙的笔致,实颇受漱石的影响,而其
深刻沉重处,乃自果戈理与显克微支来也。,,
前几年,周作人曾在上海《亦报》刊载《鲁迅在东京》的故实,一连串三十五篇(后来又补写了几节、从这些故实,我们可以知道鲁迅那一时期的文艺修养,正是中西兼修,古今jiāo融的。那时,他于一九〇六年秋天再往东京,先住伏见馆,后住东竹町中越馆,后来又随着许寿裳住在西片町的伍舍(:五人同住的房子)。他住在伍舍,由龚未生发起,往小石川到民报社请章太炎先生讲
《说文》,那是一九〇八一一九〇九年的事,太炎在东京一面主持《民报》,一面办国学讲习会,借神田的大成中学讲堂定期讲学,在留学界很有影响。鲁迅
与许寿裳和龚未生谈起,想听章先生讲书,怕大班太杂沓;未生去和章先生说,请他可否星期日午前在民报社另开一班,章先生便答应了。伍舍方面去
了四人(周氏兄弟、许寿裳和钱均甫),龚未生和钱夏(玄同。朱希祖、朱宗莱都是原来在大成听讲的,也来参加。民报社的一间八席的房子,当中放了一
张矮桌子,先生坐在一面,学生围着三面厅,用的书是《说文解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讲下去,有的沿用旧说,有的发挥新义。太炎对于阔人要发脾气,可是
对学生却极好,随便谈笑,同家人朋友一样,夏天盘膝坐在席上,光着膀子,只
穿一件长背心,留着一点泥鳅须,笑嘻嘻的讲书,庄谐杂出,看去好像一尊庙里的哈喇菩萨。鲁迅的旧文学,本来很渊博,很笃实,经过这一番启发,境界
更进一阶了
鲁迅从章氏问学的动机,据他自述,主要是为了向往章氏的革命人格,他
说:"我的知道中国有太炎先生,并非因为他的经学和小学,是为了他驳斥康有为和作邹容的《革命军序》,竟被监禁于上海的西牢。……一九〇六年六月
出狱,即日东渡,到了东京,不久就主持《民报》。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或说佛法,谈'俱分进化',是为了他和主张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