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为了劳动者的利益,在消极方面提出了“节用”、“节葬”的主张,在积极方面提出了增加财富和增加人口的方案。墨子主张不分贵贱,一律用三寸厚的木板做棺材,不要殉葬的物品,反对三年之久的丧制,反对在丧葬期间“qiáng不食而为饥,薄衣而为寒”弄到身体瘦弱,“扶而能起,杖而能行”这种毁坏身体的繁重仪式。墨子指出,厚葬,把有用的财富埋在地下,结果必然使人民贫困;久丧,毁坏身体,又使男女隔离,必然使人口减少;居丧期间,贵族不能过问政事,人民不能从事生产,结果使得“国家必贫,人民必寡,刑政必乱”。(《节葬下》)
在墨子的时代,贵族奢侈làng费,享乐腐化,同时,他们还利用生活的过分享受来显示他们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的优越。墨子对当时这种社会现实进行揭露和批判,无疑是具有进步意义的。墨子最早指出,人是依靠劳动才能维持生活的。他提出了极有价值的原则:
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非乐上》)
不赖其力而生活,在墨子看来是不应该的,“不与其劳而获其实”是犯罪的,“亏人愈多,不义愈甚”。墨子并没有明确地说寄生生活是可耻的,但照墨子的理论发展下去,势必得出不劳动是可耻的结论。事实上墨子的后学已经正式批评了当时的王公大人是“厉民而自养”。
墨子在“节用”和“节葬”的主张中,要求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生活水平一律平等,在古代生产条件下,墨子只能采取降低贵族世卿生活水平的办法。这种主张自然是对广大人民有利的,虽然事实上做不到,但不可否认,这种主张在客观上模糊了等级制度的界限,缩短了贵族世卿和劳动者之间的差距,也还是有重大意义的。我们只要看当时有些哲学家对他的攻击,说他“慢差等”,说他不知道“贵贱有仪”,甚至恶毒地咒骂他是“无父”的“禽shòu”,就可以想象得出,这位伟大的哲学家是怎样地触到了他们的痛处。
总的看来,墨子的节用主张是具有进步意义的,他看到侈靡的音乐艺术享乐给人民带来沉重的负担,就提出抗议;当命定论使人懒惰、不努力生产时,就提出增加生产的主张,以求人民免于饥寒;当贵族世卿奢侈làng费达到惊人的程度、使人不能忍受时,就对饮食、衣服、住室、财用各方面提出了节约的主张;当丧葬的仪式发展到繁文缛节费钱耗时时,就提出薄葬、短丧的主张,并要求缩小贵族世卿和人民之间生活的距离。这些都是值得称赞的。
墨子的主要jīng神在于先要照顾广大人民的利益,先要求人民的生活不饥不寒,然后再要求提高。在这些问题上,墨子确实喊出了当时人民要喊的声音,他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此。如前面所说,他有不少主观愿望和客观事实相违背的地方,墨子哲学中也有许多矛盾和缺点,这是由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我们正是要肯定其进步性,批评其不足,发掘古代优秀思想。
第六章 尚贤、尚同
墨子在《鲁问》篇中说:“国家昏乱,则语之尚贤、尚同。”意思是说国家政治昏暗纷乱之际,就向国君宣传“尚贤”、“尚同”的重要意义。《尚贤》、《尚同》篇是墨子争取改善小私有者社会地位的纲领。
墨子在《尚贤》中提出任用、选择贤士的一系列纲领性意见。chūn秋末期,世袭贵族宗法制度的基础已经开始动摇,当时各诸侯国政局动dàng,政治昏暗,世袭贵族为了挽救自己的灭亡的命运,开始招纳人才。而当时的手工业者、小私有者,由于生产的发展,在经济上逐渐取得更多的独立地位。他们获得的自由越多,生产积极性也越高。这一变化,在墨子的时代,就是“士”的地位提高,“士”的阶层扩大,要求过问政治。这就是“尚贤”说产生的客观原因。
在chūn秋初期、中期,世袭贵族的统治占主要地位的时候,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建筑在宗族血缘关系上,君臣的关系、大夫家臣和人民的关系,是宗族血缘关系的扩大。富者与贵者是统一的,贫者与贱者也是统一的。富贵与贫贱的身份几乎生来就是决定了的、不可改变的。因此,这时期不发生“尊贤”或“尚贤”的问题,只有“亲亲”的问题。所谓“周道亲亲”,其实就是用宗族关系作为人与人之间联系的纽带。
孔子时代已提出了“举贤才”的主张。当时,世袭贵族为了加qiáng他们的统治,需要找一些gān练的、有能力统治人民的人物。最初选拔的“贤才”绝大多数是从没落的、失势的、被压抑的世袭贵族中间选拔。到chūn秋末期,开始真正选拔那些非世袭贵族出身的“贤才”。根据书传记载,当时,孔子的弟子,真正出身于贵族的只有两人。墨子的弟子,从他们从事手工业的技能和他们吃苦耐劳的jīng神来看,绝大多数应当是出身于劳动者阶层的。墨子一再提出:“农与工肆之人”,只要他贤能有才,也可以参加政治。这种思想和要求,并不是他的空想,而是在当时的客观情况下有了实现的可能才提出的。
墨子提出“尚贤”的主张,在当时对于世袭贵族的特权,在客观上起着瓦解的作用。墨子说,“求国家之富、人民之利、刑政之治”,只有“尚贤”。“尚贤”是为政之本,他认为要使国家得治,首先在于网罗贤才:
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务,将在于众(“众”是加多、聚集的意思)贤而已。(《尚贤上》)
墨子并且主张用提高贤士的物质待遇和社会地位来召纳天下的贤士,使他们有参与政权的机会。他提出为贤士寻找政治出路的主张,具体地说,就是为那些部分反映小生产者、小私有者的利益的“士”开辟政治道路。
所谓的“贤士”就是具有墨子或墨家的道德标准的人。贤士的标准,《尚贤下》说:“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救人。”也就是那些“厚乎德行,辩乎言谈,博乎道术”(《尚贤上》)具有墨家政治观点的有学识的知识分子。
墨子不但提出贤士的标准,而且提出选拔贤士的具体办法。这在当时,对于世袭贵族制度是一种相当激烈的改革性的见解,因为他的选拔贤士的主张是针对西周几百年的旧习惯、旧制度提出的,是为那些素无社会地位的“农与工肆之人”出身的知识分子争取参与政治活动的。墨子假借古代圣王的名义,宣传他的任贤使能的主张,他说:
故古者圣王甚尊尚贤而任使能,不党父兄,不偏富贵,不嬖〔bi必〕颜色,贤者举而上之,富而贵之,以为官长;不肖者抑而废之,贫而贱之,以为徒役。(《尚贤中》)
墨子在这里正式提出改革世袭贵族制度的要求,只有对“贤者”,才可以“富而贵之”,只有对“不肖者”,才可以“贫而贱之”。贤者为官长,不贤者为徒役。而在过去,只有富贵者才能任官长,贫贱者只能当徒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