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地区山高地寒,悬崖峭壁,高峰林立,似剑插入云端。夏天,草木繁茂,杉松错处,林木苔藓,郁郁葱葱。环山shòu居,百鸟歌唱,颇有生气。传说,当初有三个仙女自天上飘然而下,来到布库里山下布儿湖里泊中沐浴。大姐名叫恩古伦,二姐名叫正古伦,三妹名叫佛古伦。三女在泊中畅浴自得。浴后,姊妹三人登岸穿衣,突然有喜鹊口衔红果[18],放在佛古伦的衣服上,果实色泽鲜艳,令人喜爱。佛古伦爱不释手,含在口中,因忙于穿衣,一时不慎,口中红果,吞入腹中,感而生孕,不能飞升。两姐安慰她后便离去了。佛古伦独自留居在长白山上。后来,她生下一个男孩,即姓爱新觉罗,名叫布库里雍顺,又作布库里英雄。
当时,长白山附近有座鄂谟辉鄂多理城(一说是今吉林敦化县,一说是三姓地方的斡朵里),内有三姓首领,相互残杀。天女佛古伦嘱咐儿子乘舟到那里去。三姓首领看见布库里雍顺相貌堂堂,就停兵止戈,推他做了三姓共主,还把部中百里的女儿嫁给他做了妻子。他就是传说中努尔哈赤的始祖——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
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数世以后,布库里雍顺的子孙由于不善于统领部众,在某一年的六月间,部众群起bào动,攻破了鄂朵里城,追杀布库里雍顺的全族子孙。惟有一个幼儿名叫范嗏的脱身逃了出去。当他逃到旷野时,追兵已经赶来。在危难之际,突然飞来只喜鹊落于范嗏的头上。追兵误认为喜鹊下是一棵枯树,便收兵回去了。从这以后,爱新觉罗氏就奉喜鹊为祖,从不加害。后来,范嗏的孙子猛特穆很有智谋,将杀害他全族的仇人子孙四十多人,斩于虎兰哈达山下[19]。这个猛特穆就是努尔哈赤的六世祖童猛哥帖木儿。
这段传说,虽然史学家的看法也不很一致。有的把它看作是“不足信”的“诞妄”之言,或是颇有因袭华夏先民元鸟生商和高句丽传说中的三仙女柳花生朱蒙之嫌[20],但其中也不是全无所据的。崇拜鹊鸟,符合“曾与鱼鸟共生”[21]的沿海居民的原始图腾崇拜,符合满族立竿祭鹊、奉天的习惯。因此这传说反映了原始氏族时期的某些情景,表明满族先人也曾经走过人类发展的共同道路。
明代女真社会由于生产和jiāo换方式比较落后,社会组织和阶级关系处在较低级阶段。从猛哥帖木儿开始后的一个多世纪中,女真社会仍然处在部落联盟的发展阶段,还没有国家组织出现。到了十四世纪末期,建州女真社会的血缘亲属关系纽带已经松弛,逐渐向以地缘关系为主转变。猛哥帖木儿死后,弟弟凡察迁居婆猪江(今浑江)时,他的亲弟吾沙哈仍旧居住在原来的地方[22],从这可以看出血缘关系已经不是那么紧密了。当时,在会宁附近居住的部落,如四里江内的吾音会部落是由马、童二姓,三个血族团体组成。会宁西指十三里江内的斡朵里部落,它是由童、高、李三姓、六个血族团体组成的[23]。童姓多而又分散的情况,说明血缘关系已经不是唯一的联系纽带了。但它还在部落联盟中占有相当的地位,起着某种联结作用。到了十五世纪末年至十六世纪初,女真的社会结构仍然没有显著的变化.寨中的族属各有族长,而族属qiáng盛的族长则被推为首领。努尔哈赤四世祖时期,脱罗、卜花秃、完者秃,分别为建州左卫、右卫和中卫(即建州卫)共推的首领。这时,虽然首领是世袭的,但是,必须由部落成员共同推举。中卫完者秃(朝鲜史称为达罕)是大首领李满住的孙子,势力较qiáng,是建州三卫为首的大首领。凡是“三卫”中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必须召集左右二卫的脱罗和卜花秃商议而定。除了世袭的首领以外,如有特殊才gān的人,一个卫也可以推举首领二人。建州右卫卜花秃继承凡察孙子纳郎哈的官职,掌管卫事,另一名首领罗下,因为有军事才gān,被推举为统军首领[24]。大首领之下,各个附属部落都各举小首领。以势分大小、等级,朝鲜人称为禅将、里将[25]。相当于明廷所封赐的都督、都指挥、指挥、千户、百户等官职。
部落联盟内部大小家族的首领,每天早晨接受亲属和部众的求见,有事吩咐,无事散去。首领自己没有卫队,部落中也没有常备兵。首领对于属下更没有法律约束。若是首领对于属下过分斥责,还恐怕属下进行报复,危害自身,甚至,惶恐不可终日[26]。首领对于属下部众不能随意支配和役使,也不征收他们的生产物[27]。一般部下,如果生活有困难,也可以不告诉首领,自行离开部落,远走他乡,自谋生路。除了首领的近族亲属以外,都能来去自由,因此部众的流动性很大[28]。
明代女真社会已经使用奴隶(满语为aha,音译为阿哈)。一般首领和富有的家庭都有二、三个或五、七个阿哈。这些阿哈多半从事农业耕作、采捕或家庭杂役。他们多数是被从汉区和朝鲜边境掠来的,少数是女真各部之间相互掠夺来的[29]。女真奴隶主虽掠取的阿哈较多,但逃跑的也多,很不稳定[30]。这些阿哈都属于家内奴隶,平时与主人同室而居,同炕而寝,混杂相处[31]。
女真各部,凡是有军事活动或进行抢掠等重大事情,均由首领传箭或传貂皮作为信约,通知各部[32]。各部落成员在本部首领的召集下,随时集中组成武装队伍,有事则众首领联兵结队,成千上万,进行掠夺,以供衣食,习以为常[33]。各部qiáng弱则以兵力大小来区别。凡是两部之间,或是兵戎相见,或是和平谈判,必须各自“陈兵相对”,以示兵威[34]。若是两个部落相互对抗,感到兵单力弱,可以向其他部落借兵。战后,以损失兵马数目按例—一赔偿。若是联军打了败仗一无所获,被借兵的部落有时就把借兵的部落中的弱小村寨掠夺而去[35]。在一般情况下,qiáng盛的家族必有qiáng兵,组成大部落。大部落常常迫使小部落顺从自己。小部落吃不住抢掠之害也主动投靠或依附于有势力的大部落。因此,在女真的社会上便结成以许多大部落为中心,又有不同数量的小部落相依附的松散的部落联盟,结果造成社会上大小首领数十,各拥大小部落数千的状况[36]。这就是明代女真社会由部落联盟向国家过渡的发展时期的状况。
努尔哈赤的六世祖童猛哥枯木儿是个有才gān、有威望而又忠于明廷的大首领。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十一月,建州卫大首领阿哈出朝拜永乐帝以前,猛哥帖木儿已经在朝鲜镜城(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咸镜北道)一带居住二十多年。他率领部落成员抵抗北方兀狄哈(即窝集部人)的南扰,英勇地抗击了倭寇从海上的侵犯,立有战功。这时,他已经团结了女真各部,声望甚高。朝鲜边官也视猛哥帖木儿的部落为“东北面之藩篱”。因此,阿哈出来北京朝见的时候,在永乐帝面前荐举,并称赞猛哥帖木儿的为人,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取得了相当的信任。永乐帝在给猛哥枯木儿的敕谕中,称赞他为人“聪明,识达天道”,令他尽快来北京接受封赏[37]。
永乐二年正月,永乐帝急不可待地派遣使臣,即辽东东宁卫(今辽阳市老城)千户高时罗,奉旨协同朝鲜使臣诏谕猛哥恰木儿来京。三月,又派遣都司率领兵马,带着烧酒、马匹等物,赐给阿哈出及猛哥帖木儿[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