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刘季的jīng明能gān,他渐渐在沛县有了点小名声。且不说派差、收税这些小事遇到了麻烦,找到刘季就能人到事成,就是县中往郡里送个文书等事,也常叫刘季去。他有眼色、持重,又没有家小拖累,办起事情少牵挂又少麻烦,利利索索。
一年chūn天,萧何一天晚上急匆匆找到刘季,“刘兄,有一个差事需要你到京城去一趟。”
“萧兄,请进。”刘季一看是萧何,连忙将他让进屋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是这么回事,县衙里有人犯了法,惊动了郡里不说,连京城都知道了。现在案子处理好了,郡里让把文书直接送京城。县令大人考虑让狱吏们送不合适,这犯法的就是个狱卒头儿。我就向县令大人推荐了你。如果你没有别的要事,明天一早就动身。”萧何说得十分认真。
没有任何考虑,刘季说:“小事一桩,我愿意去。”“兄弟,此事非同小可,文书千万要保护好。”
“我心里有数,你推荐我就是抬举我。放心,兄弟我不会让你丢脸担风险的。”刘季知道萧何的责任,更明白萧何是在给他开眼界的机会。
“那好,刘兄,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我在县衙门口为你送行。”萧何边说边站起身来,“我还有公事,现在就得回去!”
刘季和萧何拱手而别,心中禁不住喜滋滋的。三十一年了,他一直生活在这个乡间野土中,没到过京城,今日有此良机,怎么让他不欢喜?
急匆匆赶回家里,向父母报告了这件喜事。刘老太太一听立即眉开眼笑地唠叨开了:“瞧,三小子越来越有出息了,这不,明儿要进京哩!这全村子谁去过京城?他爹,你看三小子还有点能耐哩!”
一边说,一边忙着给刘季准备衣服用具,让他带着路上用。刘老太爷不声不响,忙着挖院子里的那块菜地。他觉得老太婆眼光太浅了,上一趟京城算个啥?成天东跑西颠的,就这样过一辈子吗?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个,这还叫有出息吗?种地娶媳妇过日子,这才是正经人家做的事。就那小亭长能gān一辈子?”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这几年,他明显感到了自己的苍老,火气也小了许多。多少年了,他和三儿子之间老是疙疙瘩瘩的,现在他不想多说了。他挖着地,只偶尔瞅一眼刘季。刘季知道爹的心思。尽管他当亭长两三年了,爹并没有改变对他的看法。爹瞧不上他,他不勉qiáng。眼下他比不上老二老四,但他相信自己有出头之日。
把衣物用品打成一个小包,辞别爹娘,他又回到了泗水亭。第二天,太阳刚露了个头,刘季已赶到县衙了。晚chūn的天气虽已转暖了,但是早上的寒气还是bī人。刘季走了两三个时辰的路,眉毛胡子上都是水汽儿。
萧何在那儿早已等待多时,他把一封文书jiāo给了刘季。这时,旁边走来了几个小吏,都是平日和刘季要好的。他们听说刘季要到京城去,是来送行的。他们各送给刘季三百钱,让他路上用,刘季免不了一一谢过。
萧何一直送到大路旁,他从腰中拿出一串钱,塞到了刘季手里:“兄弟,一路保重,早去早回。”
刘季也不讲客套,收下钱,迈开大步走了。
◎我正要同你商量个大事儿
直到晌午时分,刘季又渴又饿,这才坐在路旁休息,他一边吃着带来的gān粮,一边喝着酒。忽然,他想起了萧何送的那串钱,连忙掏出来数了数。数着数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怪不得我觉得这串钱重些,原来是五百钱。这萧何的确待我不薄。待我日后有了出头之日,一定厚报他!”
日行夜宿,不知不觉之间刘季已进入了咸阳城。他直奔jiāo文书的衙门,办完差事才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在咸阳大街上,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见街道宽阔平展,到处铺的砖头石块,盖住飞扬的尘土。两边是高高低低的各种店面、房舍、官府。有的秀丽典雅,有的富丽堂皇,有的高大雄伟,有的气势恢宏。街市上珠玑摊儿一家挨一家,锦罗店面也是一个连一个。叫卖声接连不断,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看那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也与乡间不同。男人走起路来气宇轩昂,女人则千姿百态,仪容万方。他不由得看看自己身上那套破旧的布衫,又看看行人中那些穿着豪华的绫罗绸缎者,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想起在乡间的一切,他感到有点自惭形秽,心中思虑开了:“这京城里的男人怎么有那么多有权势的?女人为什么个个像天仙?那些高门大院属于何人所有?那满店的珠宝都是卖给何人来戴?我家老爹苦累一辈子就那么几间茅屋,这里的豪宅大院该积累了多少代?如果我刘季在京城生活,会不会同样拥有这一切?家乡的尘土飞扬、破旧不堪同这儿哪是一个世界?如果此生不能到京城来住住,不是白活一生吗?……”他一边走,一边左右观看,眼睛好像不够用了。
他看见一家卖狗肉的,闻着那扑鼻的香味,才发现自己饿了。买一块拿在手中,边走边吃,好痛快!
忽然,一队车马急速奔来,他们一边向前涌动,一边高叫:“皇帝巡行都市了!皇帝巡行都市了!”
两边行人被赶得连忙后退,收摊的收摊,躲避的躲避,人人满脸诚惶诚恐。
一阵骚动之后,街道中心空出来了。所有的人都站在两边伸头凝望,向着一个方向。刘季个儿高,站在两个小伙子身后,随着人们的目光望去。
渐渐地,车轮声隆隆地近了。最前面是浩dàng的旗队。只见一杆杆黑色的缎子大旗上绣着彩色辉煌的龙与风,它们在阳光的照she下,闪闪发光。“呼啦啦”,一阵阵chūn风chuī来,旗帜一片响声。旗队之后,是几十名勇士组成的护卫队,他们个个英武无比,手中执着各种各样的兵器,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好不威风。皇帝的车辇豪华无比,车帷幕是缎子的,车前衡木等镶着闪闪发光的huáng金。五匹高头大白马缓缓向前走动,脖子上的铜铃悦耳动听。“皇帝陛下!皇帝陛下!”
人群一见皇帝的车辇,一下子全都跪了下去,头叩地,山呼不断,没人敢抬头,只有黑压压一片后脑勺。
刘季不知怎么的也早随人们跪下了,但是没有紧紧地把脑门挨在地上,而是微微抬头,从缝隙间看着皇帝的车队。
金碧辉煌的车辇后面,紧跟着的是几十个穿红戴绿的宫女。她们个个姿态优美,恭顺温柔,手里拿着各种物品,看来是准备随时随地侍候皇帝的。
人群中渐渐有了声音,赞叹声不绝于耳:“这是皇帝,天下惟一的皇帝啊!”
“真是天子风姿!这气派,我老翁活了六十岁,还是头一回看见。”
“诸侯各国君主我见得多了,从来没有这样威风凛凛的,真是自古以来的圣君呀!”
“适才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哥哥,你呢?”
“我也一样,你看那阵势,咱吓也吓怕了。”
“当了皇帝不比当仙子好吗?爹,这做了皇帝该是多么快活!”
“那么多美女!喂,老兄,咱见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