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不会!只要身体结实,痣算什么?谁身上没有痣?多少而已。不要紧!”刘执嘉说得很果断,他知道妻子是个多心人。王含始听了,停了一会,舒了口气,慢慢地把孩子包了起来。
时光如流,岁月如梭,转眼间刘季长到六七岁了。他的下面又有了一个刚半岁的小弟弟,取名刘jiāo。和兄弟们相比,刘季有许多令他父亲皱眉的地方。上面两个哥哥早已是父母的帮手了。放牛放羊,割草喂猪拾柴禾,拾麦穗拾豆子,什么都gān,老实忠厚。尤其老二,天生一副gān农活的把式架子。大人gān什么,他都用心看,用心学。他常问母亲说:“娘,村里人都说爹是个能人儿,耕种、耘灌、收打、扬储、修犁修耙收拾木匠活,没有他不会gān的。我长大了,要超过爹,我要比爹gān得还好!”
每当这个时候,刘执嘉就会哈哈大笑:“好小子,有出息!将来准比爹过得富裕。”
和大哥二哥相比,刘季的个子高,长得结结实实。年龄比他的哥哥小好几岁,可乍一看和他们差不多高,身体比他们壮实。可是,他就是不喜欢帮父母gān活儿。七岁的孩子,村里闲玩的不多,可刘季一天到晚在外面疯玩,领着一帮比他小的娃子,跑得满天风。分成两队打架玩,偷张家的桃子、摘huáng家的李子、打王家的狗、撵李家的鹅,一天到晚净gān这些事儿。中阳里村提起刘季,没有不摇头叹气的。谁家的墙头突然出现个大dòng,谁家的小猫掉了半截子尾巴,谁家的烟囱堵住了,想到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刘家小三子。隔三差五的,总有人来到刘执嘉院门口叫嚷:“刘季!小刘季!我家的狗是不是你打的?”
“刘家小三子,我家小jī雏儿少了两只,你拿了没有?”
“我家小顺子的头是你打破的吗?刘季你出来!”……
刘执嘉和王含始为了刘季不知对众乡亲赔了多少不是,赔了多少笑脸。有许多次刘执嘉气不过要打他,还没等拿家伙,他就早已飞出家门,跑得远远的了。”
“瞧你养的好儿子!净给我惹是生非,早晚非把我气死不可!”抓不住儿子,刘执嘉就会对妻子发火儿。
“你消消气儿,他爹。”这时候王含始总会递来一碗热水,笑眯眯地,“一个孩子一个性儿。再说,人家都道是七岁八岁狗都嫌,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谁知道他长大了能不能老实点?咱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怎么会出一个这样惹事的儿子!嗨……”刘执嘉蹲在那儿生闷气儿。
这当儿,墙头外面又传来了一群孩子的叫声:“杀呀,打呀,敌人来了!”刘执嘉两口子互看了一眼,“瞧他,又闹开了。”
时光如梭,一晃又是六七年过去了。刘家最小的孩子——刘jiāo七岁了。这孩子不知为什么,对读书识字感兴趣得很。邻家有一户人家家境好,请了私塾先生教儿子读书。有一天刘jiāo偶然经过人家门口,听到读书声竟走不动了。他倚在人家门口听着,一直到huáng昏散学。回到家里,他竟然把下午听到的一段《尚书》完完全全背下来了,还能给爹娘讲明白每句话的意思。
“他爹,这小子看来是个读书的料子。”王含始一把把刘jiāo搂进怀里,眼儿笑成了一条缝,“咱是不是也该让他念念书?”
“嘿嘿,这小子平时就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说起来念书,咱家这几年也过得不错,地多了,粮多了,也有点钱。可是……”他看看妻子,有点犹豫,“专门请个先生可请不起,只能看看跟谁合请一个。一个先生花费可不小哩!吃、用、束脩钱。再说,他三个哥哥都没念书,不也挺好吗?庄稼人,能过好庄稼人的日子就行喽。”
“他爹,你别这么说。你还记得爹临死前的话吗?他老人家说就不相信咱祖祖辈辈就该是平民命。你想想,想过得红火些,不读书咋行哩?”
一听提起老爹,刘执嘉来了劲儿,他“忽”地一下站起来:“爹是留下过话儿。你说得有理,难是难点儿,咱多吃点苦,只要jiāo儿争气就行。这样吧,咱看有谁家愿意合伙儿和咱一同请先生。”
一听丈夫说了这话,王含始眉开眼笑,把刘jiāo从怀里推开,“他爹,你歇着,我这就做饭去。今儿给你炒几个jī蛋,你喝一盅吧!”
几天后的一个huáng昏,住在村东头的卢公摇着一把扇子,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刘家大门口。自从几年前两家同一天得了儿子,两家大人孩子关系就亲热了许多。有事没事儿,卢公就会来刘家院子拉呱儿,说说孩子,讲讲地里的收成,唠唠乡里乡亲的事情。卢家的女人也喜欢走来,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和王含始一起说笑,一起纳鞋底、缝衣服。刘执嘉两口子老实,不喜欢串门儿,可一见到卢家两口子都高兴。
“老刘在家吗?”刚进门卢公就大声嚷道,“听说你要请先生教儿子,有这事吗?”
刘执嘉正忙着修家里的锄头耙子什么的,一见卢公到来,马上放下活计迎上去,递给卢公一只小凳子。“是卢兄呀,有这事。你问这做什么?”
“你看,季儿和绾儿都不小了,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成天不务正业,只是在外面晃dàng。除了野跑胡闹,啥事儿都不gān。我看咱不如让他俩和你家四小子一同上学,先生两家合伙请,咋样?”
“什么,你说那俩小子?卢兄,你家绾儿还老实点,我家的季儿那样子,你看是念书的人吗?成天价屁股底下像着了火一样,哪能坐得住?叫他念书,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刘执嘉脸上全是苦笑。
“嗨,刘兄,我家绾儿就是你家三小子的影儿,有你家三小子的地方就不会少了我家绾儿。两个猴小子,谁比谁好些儿?我是这样想的,娃儿大了虽然不好管,可也得想想法儿,不能由着他们去。请个厉害的先生管管他们,让他收收跑野了的心,按按他们的性子,兴许能上道儿。再者,念点书总比不识字qiáng。这俩小子,咱还能指望他们读书换官儿做吗?能认点字就行了。”
“这个……”刘执嘉搓搓手,“我家三小子也着实该请人好好理理了。就像棵野树一样,给他剪剪枝,看能不能成材了。卢兄,就按你说的,请先生,咱一起请!”
“哈哈哈,我就知道能说服你!”卢公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什么?叫我念书?我不gān!”
第二天早上,当王含始把读书的事儿告诉刘季时,刘季当下就一口回绝了。坐在一旁的刘执嘉一听就火了,站起来吼道:“这个不肖子,你是怎么说的?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刘季看爹发了火,嘟着嘴不敢吭气了。王含始连忙站到爷儿俩中间,“季儿,你不念书,不识字,又不学农活,将来怎么过日子?”
“我……我将来去闯天下去,到外面混事儿,还能没饭吃吗?”一看娘挡住了爹,刘季有了胆子,低声嘟囔道,“读书管什么用?村里几个私塾先生穷成那样儿,我还能像他们那样儿吗?我只听人说古代尧帝、舜帝厉害,掌管天下,没听人说他们读了多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