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征尔”说话算话,在以后的一年多里,从未说过一句挑拨申玉豹夫妻关系的话,只是要求申玉豹适当的时候把她推荐到城里当合同工。赵chūn山在吴玉芳死后,曾传讯过这个女工。“小泽征尔”说起话来无遮无拦,“你们怀疑是情杀?申玉豹迷上了我,嫌他老婆浑身的玉米面子气,我呢又不愿意和他过露水夫妻,就帮他谋杀了亲妇。多美妙的推理!快赶上大侦探波罗了。明告诉你,我是申玉豹的情妇,不过只是因为他长得像日本一位音乐家。我和申玉豹睡觉,从不收他的钱,算不上卖yín,大不了算通jian。我又不愿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至于他的钱嘛,我不稀罕。我这辈子,只是想嫁个城里的好男人,哪怕他穷得像教师,我也不在乎。”
申玉豹给朱新泉列名单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把“小泽征尔”列在第一位。带着四万块现金回到加工厂,申玉豹又有点后悔写上了“小泽征尔”的名字。这个毫无廉耻的女人虽然带给他过无限的欢愉,但也深深地伤过他的自尊心。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做了两年某一个城里男人或是那个远在日本的音乐家的替身。
回到石佛寺的第二天,申玉豹开始实施自己无与伦比的报复计划。
第一个被申玉豹召见的,是名单上他惟一没有染指的女工。姑娘只有十九岁,长着一双兔子一样惊慌的豆豆眼,仿佛随时都怕周围出现什么凶险,点漆般的黑眼珠儿总是一刻不停地旋转着。姑娘名叫吴兰,十二岁上死了娘,和打了半辈子铁的父亲相依为命。秋天里,铁匠患了胆病,B超照出里面有大拇指大小的石头,开刀有可能留下后遗症,怕再也抡不动打铁锤了,到柳城大医院进行体外震动,需要五千元住院费,家里只有三千元存款。吴兰那双豆豆眼怯生生地在申玉豹的办公室里闪烁了。申玉豹知道了姑娘的来意,顿时起了趁火打劫之心。他曾经目睹过吴兰在院子里洗头的整个过程,饱览过一个十八岁少女的领口弥漫出的仙境一般的瑰丽。一年多来,申玉豹数十次被欲望攫住,最终都被那双惊慌的豆豆眼溶化到了平静。申玉豹自然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直截了当说:“钱我可以借给你,利息一厘不收。我想你也知道我很喜欢你,要是你今晚来取钱,这三千块就不用还了。”吴兰闷声不吭地走了,走到门口,扭转头来,倔qiáng地看着申玉豹,泪眼婆娑地说:“总经理,你可以现在就宣布开除我,我错看了你!我是要保我爹一条命啊!”申玉豹心中颤栗着,嘴上却说:“要不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我说过的话,再无更改。”吴兰一咬嘴唇,扭头走了。申玉豹在办公室等到天亮,第一次食言,骑着摩托车带了四千元送到吴铁匠家里。
申玉豹把一万元推到吴兰面前,不敢看那双黑黑的豆豆眼,望着窗户说道:“县里要卖城里户口,只卖给姑娘,我决定给你买一个,名已经报上了。这钱我白送给你,不为别的,为你的一片孝心。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成了城里人后,你一定要嫁一个警察。当年我去西安做生意,遇到一个不讲理的警察,他把我在派出所院里的小杨树上,铐了整整一夜,蚊子咬得我快要急死了。你嫁给一个警察,一定要告诉他不要平白无故欺负外地去的生意人。”吴兰怯怯地问:“总经理,就为这个吗?”申玉豹咧嘴一笑,“你爹会打铁,你成了城里人,他把铁匠铺子搬到县城去,你们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你一点也不比城里姑娘差。要是你愿意,明天你回村里开个证明jiāo给我。”吴兰追问道:“你不要求我做什么?”申玉豹摇摇头,说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日他妈,要钱有个屁用。我想了你,让你惊吓了一年多,也该这样提拔提拔你。”
第二个走进申玉豹办公室的女工叫杨翠玲。人长得丰满而不肥胖,在女工中享有很高的威信,几年来曾三次带头要求增加工资。三次jiāo锋,申玉豹都作了让步。第三次作出增加工资的决定后,申玉豹约杨翠玲去了赵河西岸的槐树林。其时,槐花怒放,浓香四溢。杨翠玲刚一走近,就被申玉豹一拳打倒在青草茂密的河坡上。然后,申玉豹扑过去qiángjian了她。整个过程,杨翠玲都没停止反抗,被申玉豹踢打撕咬成一个血人。申玉豹像完成一件宏伟工程一样,四脚朝天躺在芦苇丛里,恶狠狠地说:“你这个臭婊子坏我多少事!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人分三六九等。我躺在这里等你去报案。一听说你准备罢工,老子就想到要qiángjian你。你是要脸呀还是要法律为你报仇,供你选。”杨翠玲挣扎着去洗净满脸血污,呜呜哭了半晌,没有报案,也没有离开加工厂,从此沉默了一年多。
申玉豹还是拿出一万元,“你坐下。我想把你变成一个城里人。县里要卖户口,我托人给你报了一个名。我知道你恨我,恨就恨吧。我没有什么要求,希望你找个税务局的gān部,将来能当局长那种的。君子报仇,三十年也不晚,谁都知道,我是龙泉偷税漏税的大户,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说不定真把我送进去住十年。我送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嫁个公安局长也不管用,我老婆的事你是知道的,法律现在管不了我。那年我确实控制不住,想来想去没有别的法子治你。给你买个户口,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回村里开个证明jiāo给我,事办成后我通知你。”杨翠玲一直站着,直到最后也没有表态。
凉洼村的香香十八岁结婚、二十岁离婚、二十一岁进厂,是公认的厂花。申玉豹选香香当厂办秘书,连“小泽征尔”也没提出什么异议。申玉豹喜欢香香的稳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又不仗着厂办秘书的身份欺上压下。香香在女工中人缘极好,同时又对申玉豹绝对忠诚,进厂两年来,为申玉豹的事业操碎了心。申玉豹还真有点舍不得她。
香香听明白申玉豹的意思,当即表示:“我不去城里,我愿意继续在这里gān。”申玉豹感到有点意外,“这两年有点委屈你,你我的事厂里没人知道,我也不想让你走。不过,我还是准备送你进城。跟我gān没什么保障,说垮就垮的,到时你就不上不下了。凭你这个人,进城会有大出息的。”香香流了泪,“玉芳嫂子不在了,我不能走。”申玉豹火了,“你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听我的没错!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到城里后,你一定要嫁个党政gān部,你要像帮助我一样帮他,让他当官,越大越好。要是我申玉豹能活到你成了县委副书记太太那一天,你要常来看看我。”
“小泽征尔”走进申玉豹的办公室,已经是huáng昏了。申玉豹没有拿钱出来,笑着问道:“你说实话,老子要是把你变成城里人,那个王八蛋语文老师会不会离了那个母夜叉?”“小泽征尔”嘻嘻笑着,“你别开玩笑了,你会玩把戏?母夜叉没吵没闹,就是因为我是农村的。我要能和她平起平坐,她早叫离了八次了。”申玉豹这才摊了牌,“我给你买了一个户口。你心里压根没有我,本不该给你办的,可想想你也没大错。你也知道,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我帮你把你的老师夺过来,我能得到点什么?语文老师,语文老师都不是东西,小时候就他们常常罚我站,不就是背不了书吗?你这个làng货最他妈的jīng能,我要你立个字据,你和这个老师结了婚,第一年每个月有一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