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_方南江【完结】(43)

2019-03-10  作者|标签:方南江

  灰脸男人又靠近杨红一步,目光迷离着要猜杨红是喜欢粤菜川菜,还是鲁菜淮阳菜。

  “不必了先生,留着钱好好治病吧。”夏若女冷冷地伸出胳膊,在灰脸男人和杨红中间横了一道隔栏。

  灰脸男人受了侮rǔ似的嚷起来:“治病?我有什么病?富贵病。兄弟你不懂,这叫花钱买健康。”

  思来想去,贺东航决定登门拜见罗玉婵,就带着甘冲英、索明清和苏娅到大东公司去。他原本要索明清约那个女人到总队谈,索明清说人家又不是你的下级,再说你是求人,还是登门好,也能体现诚意。

  路上,贺东航问起夏若女的事,甘冲英说没啥事,在场的没人证明他打了人,估计是出拳没控制好。那个麦宝趁机闹事,要求照顾上学。贺东航又问夏若女本人怎么讲?甘冲英说老蒲正在家了解呢。

  没事就好,贺东航心想。总部马上来人了,真要有事对总队、支队都不利。

  罗玉婵的公司在西郊一处新落成的小区里。这小区不是高楼林立的居民区,是一座庭院式的别墅区。绿地面积很大,各种花木竞秀其间,不乏南方的一些名贵树种,都是成树移栽的。别墅群安详散落,疏密有度,加上各幢小楼风格各异,却又没有一栋中国式的,很给人一种异国风情。贺东航想起他父亲的小楼,心里比较着:同为独立家屋,那是垒起的砖瓦,这是凝固的音乐;那是吃饭睡觉的窝,这是饮食起居的艺术。属性不同。

  索明清事先探了路。他的车由尾车调为先导,领着几台车沿着杂色大理石拼成的小径,游鱼一般前行,在一条花廊入口处停住。贺东航等人由索明清引导进了花廊,就有一阵淡香拂面而来。原来长廊两侧有几株胳膊粗的紫藤,枝叶爬满了廊顶,又正值花季。真是好去处。

  一幢三层小楼迎面而立。因离得近,看不清全貌,只见一片宝石蓝色的玻璃光洁照眼,在通常摆放石狮的地方,是一男一女两座半luǒ的古希腊神雕。罗玉婵和几个着深色西装的男子趋步前迎,把手臂和笑声同时送到贺东航面前。罗玉婵穿一身剪裁考究的藏青色职业套裙,一头青丝全挽在脑后,盘成一座高雅的图腾。贺东航握住那只手。那手凉慡柔滑,诚意绵绵。她与贺东航四目对接,说头一回见参谋长戎装披挂,真是英气bī人。贺东航抽回手说,我理解罗总是讽刺。罗玉婵笑着说,一听就是来谈判的。接着又与苏娅寒暄:“苏主任一定要把养颜秘方卖给我,我是舍得出高价的。”苏娅绽放一个安静的笑容说:“罗总说笑了。”

  罗玉婵同甘冲英、索明清刚刚见过礼,贺东航的笑容就在瞬间凝固了,心陡地一沉,一股凉气顶上脑门:紧随罗玉婵其后的彬彬有礼的高个男人,竟然是——他!

  “他”似乎早料到贺东航的变容,就走成对面平视武警大校,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罗玉婵介绍说:“高见青,建筑设计硕士,我的副总。”

  贺东航的脸有点走形,面部毛细血管开始膨胀,心中一阵恼恨。天底下竟有这么龌龊的巧合,堂堂武警大校竟然要同如此卑劣的小人商讨公务,而且是商讨被他视之为现阶段最高追求的警用航空事业!他进退两难。

  高见青却气韵如常,很风度地朝他颔首:“公司欢迎你。”他目光的前锋是以攻为守式的防御,后面也跟着些许宽容。

  罗玉婵注意到贺东航的异样,忙问参谋长是否不舒服?贺东航笑道:“怎么会?到大公司,同大人物共商大计,心情好得很!”说罢率先进楼。

  苏娅注意到贺东航未同高见青握手。女人心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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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南江 著

  第十三章

  看着罗玉婵热情又不失矜持地招呼着贺东航,甘冲英能体会出她此刻的心情。

  昨天,罗玉婵请甘冲英吃早茶。甘冲英给她讲了总队的意图:把她的50亩地平价卖给总队,大东公司做武警的工程要竞标,总队适当优惠。罗玉婵莞尔一笑就挡了回去:“完全把我们当成武警的辖属了,这主意只有贺大公子才能想得出,他的思想还停在贺老将军的年代哩。甘参谋长你别为难,我会想办法。”只几句话,便把甘冲英轻轻地划在了公司一边。

  这些年,大小工程甘冲英也管过几个。他知道,罗玉婵要以平价让地为条件,承包特支的全部工程,这是断然不可取的。但不知怎的,单独面对罗玉婵,这话又难以出口。自在成都约苏娅吃过饭,甘冲英还没有同旁的女人单独面对。大约受周围气氛影响,他看着罗玉婵,心里就有些异样的感觉。这是他头一回近距离观察罗玉婵。发现她今天没有刻意化妆,但人还是很受看,特别是一双眼睛,里面深藏着许多想说而不能细说的语言。

  罗玉婵没有多谈工程,问了甘冲英的家庭情况之后,叙说了自己的身世和创业经历。

  她出身寒微。曾被这个法律赋予了她主人地位的社会的一些人们视同草芥。她生在运河北岸的一所距村还有半里路的茅屋里,先亡父,后亡母,初中都没读完。父亲死于车祸的情景,她至今想来十分淡漠,那时她还太小。母亲的死她记得,双目失明后第二年母亲就喝了敌敌畏,那是藏在chuáng下深处一个蓬头垢面的瓶子里的淡huáng色液体。母亲收藏时曾嘱咐她千万不能动,会死人的。事后听说,母亲喝得并不多,但因村里的医生给她灌解药蓝矾水灌少了,喝进去的敌敌畏吐不出来,结果药性发作,送到县医院人就死了。从此由跛脚的奶奶带着她和弟弟,生活自是艰辛。她小姨靠操持路边饭店,日子过得还行,就接她和弟弟过去,但不管她的奶奶。姨夫又视她和弟弟为累赘,便撺掇小姨把她送进县委招待所当了勤杂工。这就把她送到了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上。在那里,她才听说了人现在可以由穷变富,而且还知道了有些穷人是怎么变富的。很有几个像她一样的农家姑娘,靠着倒腾服装、养jī甚至养兔子走向了富裕。当然要搞成一定规模。她自信她会养jī,母亲教过她。她还知道了国家扶持你致富,没资金可以给你贷款,只要你做的事情可靠并有财产做抵押。她没有财产。但她记起了小姨有几间路边店,那可能就叫“财产”。她说,姨,我借你的房产证用用,下晚就还你。小姨问gān啥?她说报个名用。她就用这几间店面做抵押,贷了10万。这就是使她破釜沉舟、揪心悬胆办起了养jī场,又使她步步走向辉煌的10万哪!姨夫赶集时曾看过她的养jī场,纳闷她从哪来的钱?她说借的呗!三年后,她给了姨和姨夫12万,带着奶奶和弟弟进了省城。她先是开了家美容院,送弟弟上了大学,给奶奶买了房子,以后又搞房地产,现在她的固定资产已经成百倍地超过10万了。

  “所以我对这个世道心存感激。”她说。甚至对那些在招待所来来往往喝酒吃饭侃东道西跳舞唱歌洗澡泡脚的人们心存感激。直到现在,她对公款吃喝、公款玩乐仍有自己的看法。没有公款吃喝,县委招待所能招聘了她吗?我是靠酒文化启了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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