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农八师却下达了开发莫索湾的命令,要求各团场选调jīng兵qiáng将,自带农机具,全力支持创建新农场。
各路人马或徒步,或乘坐汽车、拖拉机,源源不断地进入了大漠深处。整个大漠立即沸腾了,打荒、运荒、犁地、修渠、铺路、植树,歌声、打夯声、号子声、机器轰鸣声与烧荒的烟火、高扬的尘土,组成了一个壮阔的、战天斗地的劳动场面。
那个苦呀,真不知该怎么说。首先是没有水喝,吃的、用的水都是从几十公里以外拉来的。正是年初,拉的都是冰,得加温化开才能喝。每人每次只有一小杯水,官兵一视同仁,绝无后门可走。洗过脸的水还得用来洗衣、洗脚,即使嘴唇gān得冒血珠子,也舍不得沾一沾宝贵的水。冬天过去之后,冰雪化完了,就只能喝蜇嗓子的苦水了。沙漠里的风特别厉害,三五天就是一场,都是裹着沙石的狂风,一来就搅得天昏地暗。有时还刮黑风,那风一来,连站在你面前的人都看不见。沙石打在脸上,像针锥一样难受。这风也开开玩笑,搞搞恶作剧,有时大家正坐在地头开会,它也参加。迎着它你睁不开眼睛,所以只能背对它。好啦,等你会一开完,它已用裹挟来的沙子在你背后做了个“沙靠背”。最害怕的是小麦要灌浆的时候,它来了,一扫过麦田,就是一片láng藉。大家把麦子扶起来,它又光顾,反复折腾你,所以那时的麦秆儿长得有点怪,总有三五道弯儿,大家开玩笑说,莫索湾的麦子富有“曲线美”。有时候,它一扫过,麦子再也扶不起来,每个人都会暗暗落泪。还有,就是这里的地xué特别多,拖拉机老往里面陷,那是老鼠、野láng、蚂蚁和烂掉的树根造成的……但是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军垦战士垦荒的步伐。莫索湾的开发于1960年胜利结束,两年多时间,共开荒造田九十多万亩。另外,还建房两万多平方米,造林三万三千亩,栽果树四千四百多亩……一个个新农场像梦一样出现在准噶尔腹地的荒原上。
我始终都参加了这场会战,并留在了这个叫东阜城的地方。在这里,我投入了新的战斗,那就是保卫垦荒成果。
沙漠是难以被制服的。它是世界上最顽固的东西。它们总想着要“收复失地”。莫索湾开垦出来了,但要守得住才叫最终的胜利。
不等你站稳脚跟,大自然就开始反攻了。这包括从地上来的gān旱,从空中来的风沙,从地下冒出来的盐碱。
对于gān旱,只有修灌溉系统。gān渠、支渠像动脉,贯穿各垦区;斗渠、农渠像小血管、毛细血管,遍布每块条田。全国最大的灌溉系统之一就在我们这儿。而石河子的水库就有十几座,蓄水近亿立方米。像蜘蛛网一样的水渠就达一万五千多公里,想一想,真是不敢相信那是我们用双手建成的。就是它们,牢牢地扼住了旱魃的脖子。
对于风沙,我们筑起了一道道绿色长城。树是我们的战友,我们走到哪里就栽到哪里。未安营,先栽树,这是我们的一条军规。陶峙岳司令员曾在石河子制定过“护林公约”。即使在最缺水的时候,我们宁肯自己受渴,也不让树旱着。没有人能数得清我们垦区有多少棵树。道路林、护田林、护渠林、风景林,一行行,一片片,到处都是,每块条田、每条街道,都是绿树镶边。就是它们,抵挡了沙漠里的风沙。
廖群:像蜘蛛网一样的水渠(2)
对于“碱老虎”——它比真老虎厉害得多。我们就用拉来的沙子对付它,有点儿以毒攻毒的味道。我有一次拉沙到条田里去,在沙漠里刨出来好多死人头,都发白了,吓得半死。这时,偏偏拖拉机又坏了,走不成,真以为是碰到鬼了。
你从我们条田边经过时,会看到人工挖的一条条深沟,那是排碱渠,也是用来对付“碱老虎”的。仅三十团的排碱渠就长达一千四百多公里,全师十九个团场,少说也有两万多公里吧!
要说开拖拉机,还是先说说老乡李明和刘功辉的事吧!她俩也是“拖拉机迷”。李明原是湖南长沙市西长街福如织布厂的工人,女工委员。1952年参军时是招聘团二大队三中队三分队分队长;入疆后,分配在兵团司令部收发室当收发员,工作轻松,生活条件优越。由于她工作积极肯gān,服务态度热情周到,当年12月,就成为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员。当她从报纸上看到新疆军区第一位湘籍女拖拉机手张迪源的事迹后,非常羡慕。她坐不住了,朝思暮想,三番五次写申请,要去学开拖拉机,到生产第一线去开荒造田,建设边疆。
兵团领导见她想开拖拉机心切,1954年同意了她的要求,调她到八一农学院实习基地八一农场学开拖拉机。真巧,正好分在张迪源那个机耕队。从此以后,李明认真向师傅学习,刻苦钻研技术,边学边gān,不到半年,就能熟练地犁地播种。大忙季节,她经常连头也顾不上梳,把头发塞在帽子里,穿的是背带裤,gān起活来和男同志一样,从不叫苦叫累,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同志们都称她“假小子”。
李明男朋友何筱俊是兵团陈实司令员的秘书,他们恋爱的时间长达五年之久,拖到1958年元旦才结婚,婚后第四天她就回农场工作。兵团首长为了照顾他俩的生活,三次去函,调她回机关工作,她都拒绝了,决心在农场开一辈子拖拉机。
当年2月4日,李明带领十几个劳改员往地里拉运肥料,那时的气温是零下三十摄氏度左右,忽然拖拉机发生故障,她去排除故障时,右手四个指头转进齿轮里。幸亏一个劳改员冲上去,及时关住了发动机,才保住她的性命。李明因流血过多,晕倒了。等她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躺在军区医院的病chuáng上,除大拇指外,她的其他四个指头都粉碎性骨折。
十天以后,从外地出差回来的爱人何筱俊赶来看她,从不掉泪的“假小子”哭了。四月底,她的手还未痊愈,就要求出院,回到农场,她还要开拖拉机。领导不同意,说,等你手好了再上车吧!她想现在正是chūn耕大忙季节,我不能上车也不能在家休息,就带着伤残的手,给拖拉机组的工作人员送水送饭。当年下半年,李明又开拖拉机了。四年之后,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只好服从组织的调动,回兵团子女学校食堂任会计。
刘功辉是1951年3月从湖南长沙参军的。到新疆后,分到二十二兵团直属政治处任见习gān事。兵直政治处在石河子老街,和陶峙岳司令员住处是邻居,相隔二十多米。
有一次,陶司令员说要培养一批女拖拉机手,吸引内地更多的女同志来建设新疆,把新疆建设得和苏联一样的机械化大农业。刘功辉的志愿不是开拖拉机,是想当会计,也是一次偶然机会从报纸上看到张迪源开着拖拉机的巨幅照片,觉得很神气,改变了她的初衷。当她听了陶司令员的谈话后,非常高兴,说她也去开拖拉机,终于得到了陶司令员的准许。
1951年8月,王震司令员决定组建第一批机械化军垦农场,其中,有乌鲁木齐梧桐窝子八一农场,即现在农六师一○二团场,步兵第六师机械化农场,即现在农八师石河子总场。刘功辉被批准去学开拖拉机,感到十分幸运和自豪。那时,从兵团机关抽调学开拖拉机的三位湘女是:兵团宣传部的唐万鹏,兵团文工团的晏一民和刘功辉。她们三位湘女都是大个头,身qiáng力壮,敢和男同志试比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