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gān得好好的,冷不丁派来这么个主儿……不行,咱们找营长去,不要他。”
“你是师长,还是司令员?”
“bī他走还不容易?”
“bī?别胡扯了!没有大来头,他能一来就把东平给拱了?”
“别吵了!”方子明吼叫起来。
战士们安静下来。
方子明用力摇齐东平的胳膊,“东平,他的内务连刚入伍的新兵都不如。明天营里要评比内务,你说咋办?”
齐东平抬起头,仰脸看天空,不说话。
王小柱着急,摇晃着齐东平的胳膊,“排副,要不,我负责排长的内务?年底想立集体三等功,两面小红旗,咱都不能丢啊!”
“该gān啥gān啥,该咋办咋办。”齐东平终于开口,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内务是排长自己的事,咱一排从来没有造过假。上了工地该咋gān,你们心里要有个数。偷懒耍滑,吃亏的是大家。弟兄们别替我瞎操心,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我就感激不尽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呼啦啦全站起身来,跟着齐东平往营区走去。
上午是例行训练时间,齐东平通知魏光亮要到场,今天要认识一下各种机械。
大型机械训练场上,大功团一营一连、二连正在进行机械操作训练,新老官兵围聚一起,有的操作有的观看。
看见石万山和张中原走过来,一个中尉跑到石万山对面,立正敬礼,“请团长指示。领班员、二连指导员王可。”
石万山下令,“休息十五分钟。”
王可传令,“休息十五分钟!”
战士们三三两两坐下jiāo谈,只有魏光亮朝远处走,石万山喊他,“魏光亮排长留步,请到我这儿来。”
魏光亮犹豫一下,yīn沉着脸走过来。
战士们停止笑谈和打闹,都朝他看。
石万山指着场上的双臂凿岩台车、扒渣车、翻斗车,“大功团对官兵的要求是,兵专一项,官需多能。这些机械是咱们一连的看家武器,请大功团第一连第一排的魏光亮排长告诉我,你准备用多长时间来熟练掌握使用这些武器?”
魏光亮翻起眼珠子,“石团长,在回答问题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请讲。”
“回答问题之前,我能有幸见识一下石团长的身手吗?”
全场寂然,官兵们神情紧张,方子明和齐东平略带仇视地瞪着魏光亮。
“将我的军是吧?这么说吧,从凿岩台车到手持风钻,大功团一共有五十来种机械设备,如果搞一个综合全能比赛的话,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拿到金牌,但进前三名应该没问题。没这点能耐,统领不了工程兵师第一团。”
魏光亮不依不饶,“对于你来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对于我来说,眼见为实。”
石万山目光炯炯地bī视着他,“好!很久没操练了,今天我借机检验一下,看自己是否廉颇老矣。齐东平,把那个罐头盒换成啤酒瓶。”
张中原忧心忡忡,“团长,别换了,万一失手的话……”
“换!”
别处下班了的几十个官兵也来到训练场,停下来看热闹。在一百来双眼睛的注视下,石万山坐进大型双臂凿岩台车驾驶室,发动台车,调整三次台车长臂,然后,台车右臂开始朝啤酒瓶方向移动。
石万山探出头来,“魏排长,你看清楚了,还有,记时要专业。”
“放心吧,这么伟大的历史时刻,我绝对眼睛都不会眨。正拭目以待呢。”
石万山闭上眼睛,做几次深呼吸,然后,按住一个绿色按钮。夹着电焊条的台车长臂缓缓地向下移动,张中原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猛然,一小把电焊条直直地一次性插入啤酒瓶中,真是稳、准、狠。
全场欢呼起来。
魏光亮看看手表,默默地把表戴回手腕上。石万山跳下台车,“超过三分钟没有?”
“两分十八秒。”魏光亮悻悻然。
“拼刺刀不是团长的责任,可团长必须是拼刺刀的行家。魏排长,这扒渣车和翻斗车技术含量都不高,依你的聪明才智,半天足够学会操作它们。”石万山从地上捡起一个罐头盒子,“齐东平,你过来。”
“是!”齐东平跑过来。
“十天内,魏光亮排长能不能把电焊条一次性从三米高插到这罐头盒里,就看你教得好不好了。不准qiáng调困难。”
“是。”
“魏排长,齐东平是大功团最好的台车师傅,他可以在两分钟内用台车的长短两臂,把两根电焊条一次性插进两个啤酒瓶里。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张营长,我们走。”
石万山和张中原穿过训练场,朝一号dòng口方向走去。
张中原心存余悸,“团长,你就不怕万一失手?”
“毕竟练过童子功,我对自己有信心。看来,我低估了这小子。”
“团长,郑参谋长想让他去师前指,你就成全了吧,那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儿吗?”张中原抓住时机赶快进言。
“趁机想撂挑子是吧?别给我来这曲里拐弯的!”
张中原气短,“人家已经剃了秃瓢儿,这个头我没法下剪子了。”
“那就等他长出头发再下剪子。总之,他这颗头大功团剃定了,一营剃定了!”
“他敢当众跟你叫板,在他眼里,我算哪棵葱啊?万一他尥我一蹶子,我又收拾不住他,这伤的可就不只是一个排了。”张中原愁眉苦脸。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也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在一营,他不过是个排长,地位并不显赫嘛。一营营长姓张不姓魏。还是那句话,如果这个刺头你张中原实在剃不了,我来。”
张中原唉声叹气,“唉,他真是我前世的冤家啊。”
周五,是各营内务卫生评比日。
一排的战士,眼睁睁看着四个房门上的“内务卫生先进排”小红旗,被三个戴着红袖标的战士取下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忧愤而又无奈之下,很快,一股自bào自弃的风气流传开来。有人开始破罐破摔,对事随随便便不拘小节,有人不该轮休居然也敢在门上挂上“值班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这都是史无前例的。
方子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晚上,他尾随齐东平到厕所,弯腰朝五个便池隔板下面的缝隙里逐个看一遍,见确实没人,赶快走到正在小解的齐东平身边,“东平,你得找姓魏的谈谈。”
“谈什么?”齐东平的语气不咸不淡。
“你就不急吗?一排全团最落后,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可这么下去就把咱们都坑了。古话怎么说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咱们,你,我,可都是长在一排这张皮上的毛啊!”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是一个排的核心,我一个排副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