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们帮他做内务吧。可别小看丢了内务卫生这面小红旗,心劲一泄,接下来就要倒多米诺骨牌。现在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都出来了,你没看见吗?东平,咱哥俩说点掏心窝的话。营长说过,咱俩是一连提gān的种子选手,你是一号我是二号,你是大麦我是小麦。大麦不熟,小麦熟个屁。一排这红旗一倒,第一个砸伤的就是你,跟着倒霉的就是我。”
齐东平拉上裤子拉链,朝外走,依然不愠不恼,“我又不是没找他谈过,人家说这都是jī毛蒜皮。我也说一句吧,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认了吧。”
方子明紧跟着他,急得抓耳挠腮,“那,咱找营长……”
话没讲完,挂着“值班休息请勿打扰”的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大军裤衩的战士揉着眼,打着哈欠,捂着肚子从里面蹿出来,急急往外跑,吓了两人一跳。
齐东平大喝一声,“站住!”
战士一哆嗦,只好站住,双手不知该遮住身体哪儿是好,样子很láng狈。
齐东平铁青着脸,“营区有女兵,有家属,你不知道?”
方子明打蛇随棍上,“显摆你那几块腱子肉是不是?”
战士捂着肚子哭丧着脸,几乎要屁滚尿流的样子,“排副,一班长,我错了。都是这泡屎给憋的,哎哟,肚子疼,我先把厕所上了行不行?下不为例。”
“不行!回屋去,穿整齐了再出来。要不,一排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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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建伟 杨海蒂 著
第六章
魏光亮并没把石万山的话当回事。我就这么破罐子破摔,怎么着?大不了就是退伍嘛!退伍正是他需要的结果。
到达七星谷一周后,魏光亮意外地又收到了那娜的来信,信中极尽刻薄之词,字字句句都烧灼他的眼睛,刺痛他的心灵。
信中写道:
……哥伦比亚大学排名世界第八,清华大学在世界二百名开外,这就是差别。你考取的耶鲁和麻省理工学院,世界排名比哥伦比亚还靠前。
你应该知道,清华大学土木建筑专业的辉煌早已属于历史。作为中国最有名的建筑大师,作为一代鸿儒梁启超的公子,梁思成四处奔走呼号,也还是没能保护住北京古城;他的妻子、名媛才女林徽音,唯一有的建筑杰作,不过是座人民英雄纪念碑。你还能说什么?中国的建筑设计,在世界上哪怕能属二流水平,国家大剧院的总设计师也不会请个外国人了。
当一流建筑师的梦想破碎了,这就是你这次放弃所支付的高昂成本。如果在那个山沟里再挖上三年地dòng,到那时,你想考取美国排名前五十位的大学都难。这就是我们之间关系所面临的基本现实。
你我已经南辕北辙,开始相互走进对方的历史。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看在你的聪明才智上,我才这么苦口婆心地给你写这封信,这很可能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
魏光亮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空dòng的双眼扫过山谷里的屋顶,扫过被彩漆伪装过的营区,扫过无边无际的大山……最后,目光落到手里攥着的两张皱巴巴的信纸上。他慢慢把信撕成一片片碎屑,放在手掌上。一阵山风chuī来,纸屑很快被chuī得无影无踪。他抬起沉重的步子往山下去。
拎着安全帽的齐东平,在路口来回不停地踱着步,终于等来了魏光亮。他赶紧把手里的安全帽递过去,“排长,台车刚保养好,咱们是不是去练一会儿?”
“我有事,再找机会吧。”魏光亮根本不看他,yīn沉着脸继续往前走。
齐东平只好跟过去,“台车进了dòng,就没机会了。”
“车我已经会开了,以后在dòng里练吧。”
齐东平硬着头皮,继续跟着,“排长,团长会检查的……”魏光亮一下火了,“老跟着我gān什么?我连行动的自由都没了吗?这件事我自己负责,连累不到你。”
委屈、沮丧、绝望,一齐涌上来,齐东平呆立片刻,失神地朝一号dòng库走去。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穿过浓浓的树叶,洒进大功团团部办公区域。
明亮整洁的团部办公室里,林丹雁正往一张大图纸上画各种标记,郑浩进来,“丹雁,久疏问候,真抱歉。在忙什么呢?”
林丹雁抬头笑笑,“首长客气了。石团长说,这两个通风坑道应该早一点开口,我们在搞方案。”
“设计上有问题?”
“那倒不是。石团长说得对,在施工顺序上,这两个辅助坑道确实应该早一点开掘。这样做便于兵力展开,同时也能保证主坑道施工人员的安全。主坑道掘进一千米后,坑道内的供氧问题必须解决。”
“你的工作量又增加了,要注意保重身体啊……”关切的话还没说完,郑浩看见魏光亮进来,马上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小魏,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多去训练场,多练习开台车……”
“台车又不是航天飞机,用得着天天练吗?部队qiáng调官兵一致,既然如此,长官能来林博士这儿,我为什么不能来?”
郑浩脸上挂不住了,站起身往外走,“你们聊,我还有事,再见。”
郑浩一走,魏光亮立刻在屋里东看看西翻翻,一副老熟人般大咧咧的样子。
林丹雁忍耐着,“魏大公子,魏小排长,光临此地有何贵gān?”
“来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清华大学高才生,美国名牌大学准留洋生,向我请教?敝人愧不敢当啊。”
魏光亮喜出望外,“我的情况你都知道?”
“不敢谬称都知道,只能说略知一二吧。”
魏光亮咬住嘴唇,把心一横,“本来,我已经万念俱灰……”
“怎么,来跟我探讨孤独忧伤无聊空虚吗?”
“不,我要说的是,孤独忧伤无聊空虚都过去了,因为一个命运的奇遇,它们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命运的奇遇?愿闻其详。”
“七月十六号,这个日子已经铭刻在我心灵上了。北京,西直门地铁站附近,我开车遇到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女子。我怎么来向你诉说我对她的感觉呢?仙女,天使?没意思,太俗了。我只想说,当她飘然而去时,我的心魂也被牵扯走了。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原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完了,前途,爱情,命运全都完了,万万没想到,命运残酷地把我抛弃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却能让我遇到她!丹雁,在这儿能再次遇到你,真是上天给我的补偿,是命运女神对我的微笑……”
听到这番表白,林丹雁先是吃惊,继而好笑又好气:这小屁孩,女朋友才离去几天,居然就开始猎艳,而且也不看看对方是谁,真是没大没小没头没脑!她坐下来,用手支起下巴,盯着对方语气戏谑,“魏排长给我编故事啊?这些话骗骗高中女生可以,拿来对付我,是不是太不尊重我的智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