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伏瓦:你刚开始参加一个集体时,有一种先天的敌意感受吧?你服兵 役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受?我是指在圣西尔,因为这以后你们没有几个人 了。
萨特:是的,确实是这样。
波伏瓦:你进巴黎高师时不是这样的,因为那儿有你以前认识的人??
萨特:对,我认识一些人,但总的说来那儿仍有敌意。那些看着我好像 我们是在街上碰见的人往往是怀有敌意的。
波伏瓦:这些情况对于解释那种一般的态度是很重要的。我记得一次我 骑自行车撞伤了,脸上很难看,我走进一个商店,同店老板谈话,并对自己 说,“天啦,感到自己很难看,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感到自己是一个迷 人的年轻妇女,这是使人愉快的事情。我不认为自己特别美——我三十岁左 右——这是一种先天的有魅力的关系。我去买一块面包,我想我的出现会让 人们觉得愉快。我对自己说,“啊呀,损坏了容貌会使生活起多大变化啊—
—这必定造成一种微妙的难以描述的变化。“ 萨特:对的。应该承认那时你比我平时的模样还要难看。 波伏瓦:当然,但我说的不是这个。而且现在我老了,我肯定是体验不 到我三十岁体验到的同人们的关系。 萨特:是的。我自己从没有感到自己是令人看起来愉快的。 波伏瓦:我的意思是指一种同他人十分自在的关系。 萨特:这确实是我不了解的东西。 波伏瓦:你不了解这一点肯定是有许多原因而不只是不美,因为首先你 并不难看。
萨特:不,我是难看的,但这并不让我很烦恼。
波伏瓦:这儿肯定有儿时的复杂情结。当那个姑娘对你说“丑八怪”时, 必定给了你很深的刺激。
萨特:是的,此外这还牵涉到我母亲的再婚和我在拉罗舍尔的生活。
波伏瓦:我还要说这是令人奇怪的,在你的生硬态度和一种欢迎的温和 亲切的态度之间的对比;一旦??
萨特:一旦有谁向我请求什么,这就突然消失了。
波伏瓦:对的,因为这时你得到了承认。我们谈的是现在,但有兴味的 不是现在。而是你四十岁、五十岁时,那时这种对比是那样明显。你现在还 保留了一些这种东西,但总的说来它已成过去。这是一些应该详细谈一下的 态度,因为在你年轻时它们是那样打动了我的心。
他人——同女人的关系
波伏瓦:我们来谈谈你同女人的关系。关于这个话题你想谈点什么?
萨特:就我说来,从童年起,她们就是许多炫耀、体贴、演戏和吸引的 对象,既是在梦中又在现实中。早在六七岁,我就有了一些“未婚妻”,像 人们常说的那样。在维希时我四五岁,而在阿卡辛我非常喜欢一个小姑娘, 她有结核病,第二年死了。我六岁——当时我在一个带桨的小彩船上照了一 张相——我以此在这小姑娘面前夸耀,而她是那样可爱,但她死了。我常常 挨着她的轮椅坐着。她整天都躺着,是个结核病患者。
波伏瓦:她死时你很伤心吧?这给你很深的印象吗?
萨特:我记不清楚了。我记得的是我为她写了一些诗,我在给外祖父的 信中寄去了这些诗。它们完全不堪卒读。
波伏瓦:是一个儿童的诗。
萨特:一个六岁儿童的没有韵味感的诗。总之,我写了一些诗。此外, 我很少同那些小姑娘们接触,但我仍有一种恋爱关系的想法。
波伏瓦:你的这种特别的想法是什么?它是产生于你读的书中吗?
萨特:肯定是的。我记得一件事——无疑是许多男孩都会经历的事—— 我五岁时发生的。在瑞士湖滨我的母亲和外祖父、外祖母出去了,留下我和 一个小姑娘。我们呆在卧室。我们看着窗外的湖,后来我们玩“医生”游戏。 我是医生,她是病人,我给她灌肠。她拉下自己的小内裤,别的也脱了。我 甚至有一个灌肠器——我想它应该是一个我常给自己灌肠的喷嘴——而我给 了她一下。这是对于我五岁时的性的记忆。
波伏瓦:这小姑娘很喜欢这样吗?她感到愉快吗?
萨特:总之,她让我这样做。我想这使她快活。后来到了九岁,我有了 一种扮演大演说家、诱拐者的欲望。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诱拐,但我在书中读 到,一个人可以是一个不错的诱拐者。我认为一个人可以通过谈论星星做到 这一点,可以把他的手臂搂着一个腰或肩,用迷人的话语对她大谈这个世界 的美而做到这一点。后来在巴黎,我有一个套在手上扮演几个人物的木偶戏。 我常常拿着它到卢森堡公园,我把它套在手上,蹲在一张椅子后面,椅面就 成了一个舞台,我让我的人物表演。观众是女性——那些下午来这儿的附近 的小姑娘。当然,我是尽可能地让人物作出各种姿态。到了九岁我就不gān这 种事了。这多半是七八岁时。后来——是不是因为我真正变难看而不再有兴 趣了?——总之,接近八岁,以及后来一些年,我完全不跟街上或公园的小 姑娘们接触。而且在那时,将近十岁或十二岁时,对双亲关系开始有些疑虑。 这时出现了一些生气和争吵的情况。大概是这个原因。另一方面,在我母亲 和外祖母周围有些年轻妇女,她们跟我母亲年纪相仿佛,多半是外祖父的学 生或他的朋友的学生,而我同她们有些接触。
波伏瓦:你的意思是你发现她们是有吸引力的?至少是她们中的一些 人?
萨特:对的。只是我不能想象同这些二十岁的妇女玩未婚夫的把戏。她 们常常抚摸我。这是我第一次同女人有着肉体上的感受。
波伏瓦:是同成年妇女而不是同小姑娘感受到这个?
萨特:是的。我喜欢小姑娘们。她们是真正自然选择的玩伴,但我们之 间没有什么肉体方面的感受。她们尚未成形,而妇女则成了形。她们的rǔ房 和屁股,我很小时就感兴趣。她们常常爱抚我,而我喜欢这样。我记得一位 年轻妇女留给我两种相互矛盾的印象。她是一个体态优美的十八岁的大姑 娘,要玩丈夫和妻子的小游戏她是太大了,但我们之间又有一个丈夫和妻子 的关系。大概她一直玩着亲切的游戏。我想着她的美丽,我被弄得神魂颠倒。 那时我七岁而她十八岁。这是在阿尔萨斯。
波伏瓦:后来大一点呢?十岁或十二岁时?
萨特:没有发生什么。我在享利四世中学一直呆到十一岁。然后我去了 拉罗舍尔。我的继父朋友的圈子以及他对生活的态度使我不可能同小姑娘有 什么接触。他认为在我这年纪我应该同男孩子玩。我的朋友应该是我中学的 男同学。我的父母只是同县长、市长和一些工程师——以及类似这样的人—
—结识,而非常偶然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有年纪小的女儿。这样,在拉罗舍 尔,我的时间整个地làng费掉了,我所有的只是对母亲的两三个朋友的一些模 糊感受,但那不是太多。我确实对我母亲有一种性的感受。十三四岁时我得 了rǔ突炎,动了手术。我在病房住了三星期,我母亲在我旁边安了一张chuáng, chuáng的右角对着我。晚上我睡下时她开始脱衣服,而她几乎脱光了。我醒着, 半闭着眼睛通过眼睑看她脱衣服。顺便说说,我的同学想必发现了她给予他 们的感受,因为当他们列举自己喜欢的女性时,总要提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