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虽遥亦可及 by 欧阳语陌【完结】(2)

2019-01-18  作者|标签:欧阳语陌

  少小两相依

  素畏长兄仪

  醉凛清溪

  此情遥遥不可及

  陆天海阁碧

  飘飘寄此心

  莫道离别

  此情虽遥亦可及

  这是一个哥哥和弟弟的故事,这是一个为情所伤后乍然知道另一份感情的故事,这是一个从最初的惧怕到后来为难到最后的在乎的故事。

  1

  宿醉醒来的滋味不好受,脑袋涨到发痛,还一抽一抽地像被人下了咒。连带着四肢酸软,身子发飘,仿佛云里雾里的落不着实地。这滋味近来陆溪遥经常能尝到。自从离了洛幽山,他日日买醉,哪一天不是醉得不省人事才算结束,第二天头疼欲裂地醒来迎接新的一天。这情殇的滋味不好受,人都说酒能让人忘情,虽说醉酒的滋味同样不好受,陆溪遥却只好买醉忘情。

  可就算醉了又如何,陆溪遥哪怕醉到一滩烂泥,昏沉间满脑子依旧是那人清冷的面容,偶尔还能梦见他,不过每次梦里见了,他身边也少不了另一个谪仙似的人影,只让他忍着头疼的时候,心也一抽一抽地发疼。那是一对璧人,他们两个中间插不下自己。

  今儿个陆溪遥又是从宿醉中醒过来,头依旧疼的像要裂开,手脚也依旧软软的没有力气,可却不似前些日子满身酒气。身上的衣衫换过了,似乎还被人擦洗过身子。周遭是一间干净简练的屋子,铺排摆设倒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陆溪遥却记不起是怎么到了这屋子里,昨夜醉倒前似乎为了个有几分像那人的伶人和旁人大打出手,打到一半却醉得腿软,一头栽倒便不省人事,再之后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陆溪遥晃晃悠悠地起了身,下床刚走了两步却又觉得腿软,“噗通”一下,半跪在了地上。还不等爬起来,却听见一个人声道:“醒了?”

  那声音说不上冷厉,却也没什么热情,平平淡淡中却自有一种冷漠无情的味道,陆溪遥刹那间绷紧了脊背,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上一动。只动了动嘴唇,半天,方叫出一声“哥。”他这才知道这件屋子为何看起来似曾相识,这分明和碧海阁里哥哥那间屋子一般的摆设。

  “不敢当。你堂堂魔君,惊动了大半个江湖要去云幽门借断情剑,到最后却不了了之也就罢了。竟然还沦落到沿街买醉,为了个把下贱之人和一群市井泼皮大打出手,被些个连拳脚都不过九流把式的人打到满身是伤。你这一声‘哥’,让我如何当得起?”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人缓步进了房间,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目光紧紧摄着陆溪遥。

  陆溪遥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也不敢答话,只是挺直了脊背跪在那,低着头,一颗汗珠隐隐自额角滑落。

  他陆溪遥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又是碧海阁的半个主子,向来睥睨江湖,哪怕对着武功天下第一的半月公子也绝无惧意,可偏偏怕他这个哥哥的紧。打从他六岁时那位哥哥在他面前一掌劈死了他心爱的小白马起,他就怕他。长兄如父,这许多年,被他管着、教着,那份严厉和威严,早在他心上刻上深痕,无法磨灭。就是惧怕,从灵魂深处产生的恐惧,别说是反抗,就连回嘴都不敢。

  “和那些泼皮动手的时候还会骂上两句,这会儿倒成了哑巴了?”陆飘遥冷笑一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轻轻抖了一下。

  “就算要糟蹋你自己魔君的名号,也别搭上碧海阁的脸面,我看你是又欠教训了是吧?”平平淡淡的语气不冷不热地说着,陆飘遥眼见着自己的弟弟头上的汗越滚越多,身子也颤的厉害。

  是醉酒还没醒的缘故?抑或跪在地上觉得冷?看了看青石板铺的地面,陆飘遥微微眯了眯眼睛。就算他近来糟蹋自己的身子,那一身功力也没废呢,这点寒意还能受不住?

  虽是这么想着,陆飘遥还是有些恨恨地起了身,言道:“你在这屋子里先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这些日子的过错,一会儿自己来告诉我该受什么责罚。”说完出了房门。

  陆飘遥虽然出了房门,陆溪遥却也没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想想自己的错处?他有什么错?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得不到的人,为那人做了许多却难得他半点回报的情意,到头来伤了自己的心罢了,这如何也叫错处?

  不过想想近些日子来在外面买醉的**样子,倒真是可能丢了碧海阁的脸。哥哥说要罚,他也只能认了,管他是一顿鞭子还是板子?他以往受的还少么?想到这里又是自嘲地笑笑。陆飘遥教导他甚是严苛,从小到大没少被哥哥责罚,不过每次却也不是多疼,自他习武后,三五板子真的算不了什么。每次被罚,只是增加他对那位兄长的敬畏罢了。

  陆溪遥在房间里跪了半个时辰,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衣文士样的人走了进来,见陆溪遥还跪在地上,便故作惊讶地道:“呀?怎么还跪着,飘遥看见了还不得心疼死?”

  陆溪遥这才站了起来,看了看那白衣人,问道:“这是叫我过去了?”

  白衣人笑眯眯地点头道:“出门右转,那间暖阁里等你呢。放心,周围下人我都遣散了,求饶哭喊只管大声。我备好了伤药等着给你擦。”

  陆溪遥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道:“言清明,伤药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说完拂袖而去,方才他所跪之地的那块青砖,已被震碎成了一片尘埃。

  言清明蹲下身子看那块碎砖,一边看一边啧啧道:“还是喜欢拿着东西出气,这兄弟两个,一样的不可爱。”

  陆溪遥出了房门,依着言清明的指点右转,果然见有一暖阁,稍稍犹豫,还是推门进去,果然见他哥哥端坐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清茶,细细品着。

  见陆溪遥进来,陆飘遥放下茶杯,睨着他道:“可清醒过来了?”

  陆溪遥低头道:“是,清醒了。”眼睛瞄着一旁摆开的板子,微微攥了攥右拳。

  “可知错了?”陆飘遥板着脸问道。他若知错,不罚也无妨。说什么恼他丢了碧海阁的脸面,其实还不是心疼他糟蹋自己的身子,为了那个诸葛醉,值得么?

  那人他也见过,虽说风姿秀拔,可也并非绝无仅有,自己这弟弟怎么就为他伤心成那样?这才多久不见,那张脸憔悴的他看了便生气。

  “溪遥不知自己错在何处。”陆溪遥虽怕陆飘遥的紧,却也是个倔强脾气,情之一事,他从来不悔。纵然他用尽情意也换不得那人半点真心,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

  “混账。”陆飘遥沉下脸喝了一声,随手抓起了手边的板子。

  陆溪遥却解下自己腰间的鞭子丢在陆飘遥面前道:“拿竹板打有什么意思,要教训我便用这鞭子,当年你亲手剥了天玄蛇的皮给我做的,拿这个打不是更痛快?”

  “你是当我不敢还是当我不舍?”陆飘遥沉着一张脸说不出的难看,自从陆溪遥满了十六岁他就没动手打过他,这些年来便是他有错处也不过让他跪着听两句教训,若不是他这回闹得太不像样,自己也不会从碧海阁下来亲自来寻他,说是要罚不过吓他,这倒好,翅膀硬了,还敢跟自己叫板?

  “堂堂魔尊有什么不敢的?天下人谁不知道宁得罪阎王莫得罪魔尊。您要教训弟弟,溪遥受着便是。”陆溪遥忽的冷笑,他在云幽门受得伤,受得委屈,这一刻却都对陆飘遥发泄了出来。

  “那诸葛醉有什么好?就值得你如此作践自己?”陆飘遥忽然气恼的厉害,溪遥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那份孤高邪肆是自己最得意的地方,可对着自己他从来不曾顶撞,如今竟对自己这般说话,却还是因着旁人的迁怒,让他如何不恼。

  “那人既然让你痛苦成这样,我便索性杀了他,到时候,你也就不会这般了。”陆飘遥压下怒火慢慢说着。为了这个弟弟就算得罪了整个云幽门又如何,只要不让溪遥受伤,便是这天下他也不惜毁去。

  “你若要动他,便先杀了我。”陆溪遥忽的怒吼,一把抓住陆飘遥的袖子,满眼尽是疯狂的怒意。

  “放肆。”陆飘遥一把挥开了他,“果真没了规矩,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我今天若不罚你,倒让你眼里没了我这个哥哥。”陆飘遥也是气急了,提起陆溪遥方才丢在他面前的鞭子,劈头盖脸便打了下去。

  这鞭子乃是天玄蛇的皮制成的,坚韧异常,水火不侵,刀剑不惧,乃是天下至宝。当年陆溪遥练鞭法,陆飘遥为了替他寻个趁手的兵刃,寒冬腊月只身一人入冰极无常之地,寻到一条天玄蛇,和它缠斗了一天一夜才制住了那畜生,又耗了三成内力才将那蛇皮活剥下来,终是做成了这条天玄鞭。不想今日,倒是他拿着这条鞭子打在陆溪遥身上。

  才打了两鞭,陆飘遥便下不去手,接下来的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大多数都挥在了一旁的桌椅上,落在陆溪遥身上的也是轻之又轻,连皮都没擦破多少。

  陆溪遥受了几鞭,心头忽的涌上难言的委屈。为何他一心对那人好却换不回他半点真心,为何他一心敬畏的兄长竟因为他的痴心而要责罚于他?

  自从陆溪遥为情所伤,笑过、醉过、疯过、闹过,却从未哭过,今日里,却终究是在这皮鞭之下、兄长面前,落下泪来。他也是人,也会伤心,那人的冷情,冻得他遍体鳞伤。兄长的责罚,让他倍感委屈。这泪水竟像是止不住了一样。

  陆飘遥早住了手,见陆溪遥落泪,心里忽然疼得厉害。他这弟弟自小倔强,自己没少罚他,他却从来不求饶也不哭喊,今日里难道真的打的重了?想到此处,陆飘遥不由伸手去抹他眼角泪痕,却被他偏头躲过。

  叹了口气,陆飘遥无奈道:“罢了罢了,你要为那个男人如此自苦,我也由得你去了。”说完丢下了鞭子,怒气冲冲推门离去了。

  陆溪遥抹了抹眼角泪水,伏在一旁的小榻上不做声,那份外人眼中的张狂肆意,哪里还有分毫。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年轻男子。

  陆飘遥从那暖阁中出来,便到了言清明的房里,见他正端着几瓶伤药挑挑拣拣。便走过去,随手拿起一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而后皱起眉头,随手丢开了。

  “别乱丢,这可是准备给溪遥擦的,怕是又被你打了吧?你说你也是的,明明心里疼得跟什么似的,偏偏总板着脸教训他,也难怪他从小就怕你。”言清明看着陆飘遥那分外黑的脸色,故意般地说着。

  “拿这个去。”陆飘遥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子放在言清明手上,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言清明打开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赞叹道:“乖乖,还真舍得。”一整瓶的雪蓉玉露,能白骨生肌,枯木逢春,千年人参、万年首乌和天山雪莲加在一起也换不来的宝贝,居然就拿来给弟弟治伤。真这么宝贝溪遥,倒是别下手打啊。一边摇头一边拿着药往暖阁去,言清明只觉得这兄弟两个真是让人头疼。

  言清明拿着雪蓉玉露晃晃悠悠来到了暖阁。陆溪遥早擦去了泪痕,坐在屋子里发呆。

  把药放下,言清明笑道:“呦,没被你哥打死?”

  陆溪遥狠狠瞪了他一眼,三五下褪去上衣,倒出一大把药往身上擦。

  “啧啧,千金难求的雪蓉玉露让你这么用,被别人看见了不定心疼成什么样。”言清明摇头晃脑地爬桌子上看陆溪遥。桌子却“咔嚓”一声塌了,原来方才陆飘遥的鞭子大多都落在了这桌子上,这会儿被言清明一压,就散了架。

  陆溪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擦了药,将衣服穿好,再将那瓶子揣进怀里。推门而出,这才仔细看这个所在。此处并非碧海阁,还是洛幽山附近的密云城,他若记得不错,昨天夜里他便是在密云城的兰香馆和旁人大打出手。这些日子来他几乎醉死在兰香馆,全是因为那里有个吹箫的伶人眉眼间有三分像诸葛。

  一想到这里,陆溪遥又觉得胸口一痛,苦笑着摇了摇头,暗暗思忖今夜还要不要去兰香馆。

  不等他细想,就听见前庭吵吵嚷嚷,皱了皱眉头,抬脚往前面去看是怎么回事。倒不是他乐意管这些事情,只是若惊扰了自己那位哥哥,让他生气起来,整个密云城都不得安宁。

  才到了前庭,便见一个背着长剑的差人在与下人理论。陆溪遥眉目微凛,沉声道:“什么事,在这里吵吵嚷嚷的?”

  陆溪遥虽然刚被陆飘遥教训了一顿,但并未伤着多少,一身黑衣衬着俊秀脸庞,尽是邪肆的张扬。此刻沉了声音背着一只手缓步而来,自有七分睥睨天下的气势隐而不发。

  那差人见了陆溪遥别样风采,微微一惊,随即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这位便是昨日在兰香馆醉酒的客人了吧?你们江湖人私下械斗本就不该,将人打成重伤还那般凌辱,实在有违天德,本城太守命我请几位过府问话。”

  陆溪遥微微皱眉,他是不将这官府中人放在眼里的,可昨夜在兰香馆他虽和几个无赖打了一架,却因为醉得厉害并没占到多少便宜,到后来两眼一闭索性昏了,更别说将人重伤还肆意凌辱,这官差找上门来说的是哪门子官司?

  恰在这个时候言清明出了来,凑在陆溪遥耳边道:“你是不知道,昨日飘遥和我到了的时候你正醉倒,被那几个无赖打了,你哥哥看了一眼就火了,那些个倒霉蛋……啧啧,要我看还不如死了的好……”说到这里陆溪遥也明白了个大概,依着陆飘遥的脾气,那几个人只怕如今还真是生不如死了。

  “这些事我来处理,你歇会儿还是去和你哥哥陪个礼,他听说你出事,昼夜兼程赶过来,虽说对你严厉了些,到底不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硬要和他对着干。”说完朝着那官差走了过去,自去料理。三拳两脚将那官差轰走了,拍了拍手往回走,却见陆溪遥早没了踪影。

  陆溪遥并没去找陆飘遥陪什么礼,而是出门去了兰香馆。依旧招着那个男孩儿给他吹箫听,照着这几日来的惯例抱了一坛陈年的花雕一边灌酒一边听曲儿。

  陆飘遥远远站在园中,眼看着陆溪遥出门离去,却未发一语。

  言清明上前看了看他不善的脸色,遂笑道:“溪遥不过是一时失恋,借酒浇愁罢了,怎么到了你眼里就是了不得的事情,男人嘛,若没经过情场失意,便算不得长大。到江湖上说起魔君陆溪遥,黑白两道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偏在你心里,他就总是个需要你护着的孩子。”

  陆飘遥冷着脸道:“他是我弟弟,就算全天下都不心疼他,我也心疼他。身体上受了伤倒还不算什么,情之一物最是伤人,伤在心里才是真的痛不欲生。以溪遥的脾气就算心里再痛也不会与人倾诉,我若不来寻他,他怕是许久都不会回碧海阁去了。”

  “就算你来了又能如何?他该疼不是一样疼?除非他再喜欢上一个人,否则这伤心之痛,是免不了了。”言清明说着看向陆飘遥,见他皱起了眉头,便笑得更欢。

  “只是到哪里去找一个配得上溪遥,又绝对不会再伤害他的人呢?若是再让溪遥尝一次情殇之痛,怕他真的就受不住了。”言清明说着眼角去瞥陆飘遥,见他眉头皱的更紧,心里忍不住乐得开了花。

  2

  陆溪遥喝到有了七八分醉意,只觉得眼前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连对面吹箫的男孩儿的模样都看不清楚了。却听门板被人踢开,一个青色身影一身寒气地到了面前。

  旁边的男孩儿虽不懂武功,倒是也被那煞人的杀气吓得不轻,再被那人冰冷无情的眼眸一瞪,怕的软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门。

  “又有人要打架?”陆溪遥有些含糊地说着,抬头去看,却看不清眼前人,只是觉出那一身寒气,倒似乎有些熟悉。

  起了身,陆溪遥身子一晃跌向了那人,意外地没被人丢出去,反倒被揽进了怀里。

  陆溪遥伸手抬起那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拉在面前仔细看,只依稀分辨得出对方有一张很是坚毅的面容和一双明若星辰的眼睛,当下笑道:“长的倒还不错,既然吓走了我的乐子,便由你陪陪我也不错。”

  那人闻言似乎怒火更盛,一把将陆溪遥丢到床榻上,声音却冷的似冰,只听他道:“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桌前塌边早丢了四五只空酒坛子,桌上倒是还放着半坛竹叶青。那青衣人拿起,捏开陆溪遥的嘴巴,将剩下的酒尽数灌了下去。

  陆溪遥被呛个正着,正咳嗽的时候,又被人按在床上硬吻了去。想挣扎却抵不过对方的力气,昏昏沉沉间却发觉对方的味道并不令他讨厌,那吻中倒带了许多珍惜的意味。本就醉得快要不省人事,陆溪遥也不明白他怎么倒有心思分辨这些。

  被对方放开的时候,陆溪遥不由笑了出来,指着那人道:“你是谁?胆子倒不小,就算你不将我陆溪遥放在眼里,难道还敢得罪整个碧海阁?敢碰我,魔尊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你就如此笃定陆飘遥会护着你?”那人闻言倒也没有惧意,只是淡淡说着。

  “哥哥不会让我吃亏的。”陆溪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他却笃信,就算他从小就怕那人,那人却一直护着他,从小到大,没人能将他欺侮了去。

  “这就对了,我绝不会让你被别人伤害。不论是谁,都不行。”那青衣人语气似乎软了些,重新将陆溪遥抱进怀里,轻轻吻他的额头。

  再之后的事情,陆溪遥便全记不得了,酒意上来,一头栽倒在床榻间自是任人摆布。

  隔天醒来的时候陆溪遥却吓了一跳,原因无他,只是身上那成片成片的绯红吻痕和一连串不知如何弄出来的**痕迹着实让他受了一把刺激。

  暗道果真是喝酒误事,依稀间记得昨夜似乎自己最终是落入了一个男人手里,难道这一身痕迹都是被那人弄出来的?一想到自己被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占去了便宜,陆溪遥就恨恨捶了一下床板。

  “这会儿知道醉酒任人摆布是件错事了?看你往后还敢不敢为了个男人喝到那般地步。”随着清冷声音而来的是一袭青衫。

  陆溪遥错愕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兄长,依稀记得昨夜那人也是一身青衫,依稀记得昨夜那人也是语气清冷。看看自己身上的痕迹,再看看面前的兄长,陆溪遥不确定地问道:“哥,昨夜……是你?”

  “自然是我。若是别的男人,我现在就让你好好尝尝碧海阁的规矩。”陆飘遥面目阴冷,按着陆溪遥肩膀,在他耳边道:“从今日起,只有我能碰你,你这里也不许再想着别的男人。”说着将手摸到溪遥左胸口处。

  陆溪遥蓦地一惊,退开一些,对着陆飘遥大声道:“哥,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么?”陆飘遥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子,双目盯紧了对面的弟弟,“你要谈情,我便陪你谈情,你要男人,我就给你男人。只是,与其放着你让别人伤害,倒不如我来护你一生一世。”

  陆溪遥别过脸,低着头看向地面,咬牙道:“你我是兄弟。”

  “那又如何?你连男女都不介意了,还用在意血缘么?”陆飘遥冷笑一声:“论样貌、论武功、论亲厚,我哪样比不得诸葛醉,你能在他身上用十成的心思,倒不能接受我对你的好?”

  “这不是比不比得上的事情,是……”感情的事,哪里是能拿来比的?就算一个容貌不出众、武功不出众,可是爱了就是爱了;就算一个艳绝天下武功盖世,该不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急着回答我,你只管好好想想,反正到最后,你总是我的。”陆飘遥将手指按在陆溪遥唇上,板着脸说着。那神情绝不像是对弟弟,却也不像是对**,倒是语气中的肯定与势在必得让陆溪遥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哥,我敬你爱你,却不是……不是情爱之爱。你怎么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我从来都没有那种感情,如今又何必说这些吓我?”陆溪遥突然语气中颇为伤怀,“难道连你也如此轻贱我了不成?我已为情所伤,你还要来嘲弄我么?”

  “溪遥,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就没有过戏耍的心思。”陆飘遥微微眯起眼睛,“你若不信我,我大可以立刻让你明白我对你是什么心思。”

  比起以往,陆飘遥此刻的语气甚至说得上是温柔的。可是陆溪遥却不自觉的从背后升起一股战栗。他不敢去猜想,兄长这句“立刻让你明白我对你是什么心思”背后隐藏着怎样的举动。

  “所以你信了是不是?”陆飘遥挑起英挺的眉峰,看着弟弟冷汗涟涟的面容,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让一张冷峻的脸庞平添了三分诱人的魅惑。

  陆溪遥有些怔愣,自己哥哥向来不苟言笑,正是他那张冷脸让自己对他的惧意更深刻了许多。他一向都知道那张脸是无比英俊的,可是因为冷酷无情,却也只能让人联想到“帅气”“潇洒”等词。如今见他这一笑,才让他知晓何谓“男色倾城”。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信了就好。我不想逼你,你只要好好想想。这江湖你若是还没有玩够便再玩玩也无妨,只是玩够了便回来。”陆飘遥说完稍稍退了半步。

  “哥……你要走了?”听了陆飘遥的话,陆溪遥突然抓住了最后那句话背后的一点点含义。

  “是,本就是担心你才寻来。可我若入江湖,只怕这江湖就难以平静了,为了让某些人安心,我还是要走,只有我回了碧海阁,才能让那些牛鬼蛇神退回自己的窝里。”魔君陆溪遥行走江湖,不过让江湖中人多几分忌惮,可若是魔尊在江湖上露了面,只怕有些胆小的就会猜测着江湖中会出什么血雨腥风了。

  若是以前,陆溪遥虽然会因为兄长在身边而不自觉的紧张,却也会因为听了这些话而不屑地哼声。可这一回却忍不住想,幸亏哥哥因为讨厌麻烦而不愿意在江湖上多做流连。听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如果还要面对他,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哥,你很快就要走么?”陆溪遥其实是巴不得陆飘遥立刻就回碧海阁去。

  眯起眼睛睨了溪遥一眼,陆飘遥点头道:“前日我出手教训那些人便已经惊动了一些鼻子灵的,若是再不走,只怕过不多久就会有些麻烦的跟上来。怎么,巴不得我快些走?”

  陆溪遥就是胆子再大,这会儿也不敢承认,只是低了头,脚下轻轻踢着地砖。

  “你呀……”陆飘遥伸手摸了摸陆溪遥的额发,一如他还年幼之时。

  眼见陆溪遥对着自己浑身不自在的模样,陆飘遥也未多做停留,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推门而出。才出了房门,便见言清明靠在外边拐角的楼梯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陆飘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言清明也不在意,上前和他并排而行,一边走一边笑道:“怎么?终于忍不住要对弟弟下手了?溪遥这些年越发地好看了,你不动手,我也要忍不住的。”

  话音未落,一柄短剑便横来了言清明脖子上,剑的主人一脸寒霜,眉眼间有着毫不遮掩的杀意:“别打溪遥的主意,否则,便是你,我也不会留情。”

  言清明轻轻推开陆飘遥的手腕,一边后怕般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边陪笑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都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别说我不敢动他,就是有些心思,也是要退避三舍的。”开玩笑,小命要紧。眼前这尊冷面杀神最见不得那个宝贝弟弟受人欺侮,他就算再爱美人,也不会对不该肖想的人打主意。

  “我对溪遥说那些话,无非是希望他心中有些牵挂,不要再为了那个男人糟蹋自己。他一向怕我,要让他将我当成爱人,只怕很难。我愿意放他在江湖上玩,就是希望他能忘情于江湖,既是为情所伤,便放一个人在他心里慢慢替他疗伤,但他会否爱上这个人却无关紧要了。”陆飘遥说着,继续往外走。

  “你是说,他若是一天忘不了诸葛醉,你便一天不与旁人寻欢作乐,只做一个虚无缥缈心药给他疗伤。有朝一日,他若是爱上别人,你便黯然退场,放手任他幸福?”言清明挑眉,心说这可够伟大的,但是这种鬼话,他是打死都不肯信。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无非是让他明白,就算天下人负他,他依然有我。”陆飘遥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我说,你该不会早就喜欢他了吧?”即便是对弟弟,陆飘遥的所作所为也超出太多,若非用情至深,怎能如此用心良苦。至少他自问是绝对做不出来。

  陆飘遥默然不语,虽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飞反驳。

  “既然如此,何必对他那般严苛?他如今怕你怕成那样。不过他怕你也就罢了,你又怎么不早些对他明说?”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拐弯抹角地做这些,倒不如早些对他温柔些。他们兄弟都不是在乎世间规矩束缚的人,若是情意到了,在一起又何妨。

  陆飘遥许久都没有答话,久到言清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在他不抱希望听见答案时,陆飘遥开了口。

  “年少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是见他便觉心烦意乱。那时不论是为了平息自己的烦乱还是为了溪遥好,我都必须严格地教导他。等我意识到自己为何对他不同时,他又已经怕我怕的厉害。我自问虽然教导他时有些严厉,却并不超出兄长的威严,我也不知他为何那般怕我。总想着他大一些或许就能明白我的苦心,也不会怕我怕的厉害,到时候再对他讲明。可不等我和他说,他就爱上了别人……”到如今,溪遥爱上的那个人却心有所属,自己弟弟这时心醉神伤,他明知是趁虚而入,也不得不刻意为之。

  不过,也不指望溪遥真能接受他的用心,他宁肯溪遥快乐无忧,也不想他被自己强行留在身边。他日若是溪遥真的又爱上了别人,他至少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心意,不会因为没机会出口而抱憾终生。

  “你是真打算回碧海阁去?”言清明听得心惊肉跳,忙转开话题。他可心知肚明,以陆飘遥的性子,才不会因为怕被些个杂碎跟上而退避。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